人心，都是相互的·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人心，都是相互的·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冷眼看人生浮沉，往往更明白真味流转的根底所在：心与心之间的维系，不过是一泉活水，欲长流不止，莫要只取而不予。

曾见过有些人，好似空落落的茶壶，时时等着别人浇灌，却吝啬于为同伴续一滴润喉的水。日子渐久，如细水被时间悄然熬干，即使满斟一壶倾来，也已无杯承接——人与人之间若无投桃报李的关怀与真诚，情谊自会枯萎如干涸水流一般冷硬。这般凉薄下去，即便再想浇回一腔热意，眼前也空见冷漠荒芜的堤岸了。

记忆中有一位卖柴老李，每日挑柴奔走于巷陌，斤斤计较仿佛每一文钱皆关乎家计存亡。然而，邻人们心中慢慢也如冰冷磨成的石阶：老李为些微钱数较劲不止，谁又耐烦去热心体贴他生活的难处？一日黄昏，老李失足绊在结冰的石阶上，柴捆瞬间倾撒一地。他艰难伏在寒冷刺骨的地上，伸手欲拾；身边几个匆匆而过的人，也只是放慢脚步瞥了一眼，寒雾呵出口中，便急急离开了，杂沓的脚步伴冰碎裂之声越走越远。纵使身躯深陷寒意如囚笼，人间亦少温手伸来。冬日的阴冷仿佛透进了每一粒僵硬的骨头缝里。

又记得巷口那间小面摊老板刘叔，待人极是热心忠厚。那年风雪弥天，我病得不能支撑，昏昏沉沉捱至暮色四起，窗外已见白茫茫一片，天暗得紧。却忽然，隔壁刘叔敲门送汤来了。他捧来一大只热气腾腾的瓦罐，轻声细语说道：“趁热喝下吧，能暖和些。”话音未落，他头上肩上还沾着片片雪花，自己倒像从暖烘烘灯光的屋帘里头钻出来的一团炉火。油灯淡黄色的光映着他眉眼的温良笑意与热腾腾弥漫的白气，暖意由身到心悄悄传遍了。翌日初愈之后想回报一二，再端汤水送去时，那门帘却轻掩着，静悄悄再无回声了——原是他深知我体弱，特意从窗缝中看清我早起在院活动，便悄然掩户暂避罢了。

人心之间原来如此灵犀相通：你不熄火，旁人之光才敢往这里投注；你倾吐真心，他人亦自怀诚意相酬。如同那窗纸上对映的两豆烛火，此窗燃亮一点，则彼窗便映得一痕明朗；光芒交互着明亮起来，方聚拢起夜晚如昼般的人间清光。那些看似零星跳跃的火焰，其热力不都融为彼此呼吸里的暖意么？

此所谓人心之相映，便如影随形般自然真切。纵有短暂冷风障目时，总记得我们每刻捧心相赠的寸寸光芒，恰如那窗格上摇晃着的烛火，纵在黑暗中亦互相倾照温暖——此光照亮的，不单是四壁，更延伸至彼此所立之处，连接起整个天地间心与心的共舞。

当各自的心灯点燃，所遇便都是光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