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博物馆书画馆（之二）

胡伟东

经过唐宋元明近千年的发展，中国书画的品类与技法已经达到极致。明晚期，继“吴门画派”之后，山水画领域以董其昌为首的“华亭派”，赵左的“苏松派”，沈士充的“云间派”在画坛上声誉鹊起，统称“松江画派”，同时还出现了以蓝瑛为代表的“武林派”，以顶圣谟为代表的“嘉兴派”。人物画也涌现出一批风格独特的名家，其中以丁云鹏、尤求、吴彬为代表，以肖像画著称的曾鲸，注重“墨骨”和晕染，画法自出新意，形成“波臣派”。陈洪绶以高古奇骇的画风异军突起，与画法尚古的崔子忠并称“南陈北崔” 《武夷九曲图》丁云鹏工人物、佛像，兼擅山水、花卉。图绘武夷胜景，间有景物题名，如“三姑石”、“换骨岩”、“冲祐观”等，后有丁云鹏、范允升、莫是龙等人题诗，系赠别冯邃游览庐山、武夷山之作。 清代前期，受到皇室推崇的“四王”画派，以王时敏、王锱、王翚、王原祁为代表成为画坛正统。他们在董其昌画学理论的影响下，崇尚师古，讲究笔墨趣味，技法功力深厚，掀起一股强大的摹古潮流。恽寿平以没骨法开拓了写生花卉画的新境界，史称“写生正派”。在江南地区，出现了一批个性鲜明的遗民画家，其代表有清初“四僧”弘仁、髡残、朱耷、石涛，“黄山画派”梅清，“新安画派”查士标，及以龚贤为首的“金陵八家”等，他们在艺术上重视师法自然，擅于表达自我人格，因此作品往往情感真挚、强烈，风格新颖独特。 《鱼鸭图》朱耷，原名统鐢，号雪个、八大山人，明宗室后裔，南昌人。擅画山水、花鸟，笔简意赅，自成一格。此图墨笔写意作鱼鸭湖石，构图疏密得体、动静相宜，作于康熙二十八年，时年六十四岁。 《山水画册》王时敏，字逊之，号烟客，太仓人。入清不仕，晚居西田别业，又号西庐老人，为“清初六家”之首。此册画计九开，临仿元人六家山水，笔墨精妙，各得其趣。 《黄鹤传灯图》王翚，字石谷，号乌目山人、耕烟散人，常熟人。工画山水，为“清初六家”之一。此图取法王蒙，作溪山深秀、郁密苍逸，为中年笔墨。据拖尾查士标等跋，知为作者赠弟子顾荇文所作。 《落花游鱼图》恽寿平，初名格，字寿平，号南田、白云外史等，常州人。擅画山水、花卉，清韵独绝，为“清初六家”之一。此幅写意作落花萍影、游鱼其间。作于康熙十四年，时年四十三岁。 《湖天春色图》吴历字渔山，号墨井道人，常熟人。工画山水，书效苏轼，亦能师，为“清初六家”之一。此图仿赵大年笔意，描绘春意盎然的湖光山色。 《木叶丹黄图》龚贤一名岂贤，字半千，号野逸、柴丈人等，昆山人。寓居南京，擅画山水，以用墨著称，为“金陵八家”之首。全图以淡墨皴染，层次开然。 《山水画册》樊圻字会公，南京人。擅画山水、花卉、人物、为“金陵八家”之一。此册作山水诸景，多浑郁苍润。 《山水画册》谢荪江苏溧水人，擅画山水、花卉，与龚贤、樊圻齐名，为“金陵八家”之一。传世作品甚少，此册设色作山水、田园，人物点缀其间，布景别致，笔墨细润。 《黄山十九景图》梅清字渊公，号瞿山，安徽宣城人。擅画山水，兼写松、梅。此册细笔设色画黄山名胜，如鹤盖松、百步云梯、莲花峰、五老峰等，共十九景。 《疏泉洗砚图》弘仁俗姓江，名韬，明亡后为僧，号渐江，安徽歙县人。工山水，师法倪瓒，为“海阳四家”之首。此作有意学王蒙“牛毛皴”画法，画山间精舍，一人临流远眺，一人携仆洗砚。 《睡牛图》石涛俗姓朱，僧名原济，别号石涛、大涤子、苦瓜和尚（苦瓜皮青瓤红，意为身在满清，心在朱明）。此图引首是明代李东阳篆书的两个大字“鞠庄”，明朝的引首配了一张清朝的画，后人也确实给了一个穿越式的组合。《睡牛图》是石涛艺术创作中的经典之作，描绘了一个老翁骑在牛背上的场景。并题有一首诗：“牛睡我不睡，我睡牛不睡。今日请吾身，如何睡牛背？牛不知我睡，我不知牛累。彼此却无心，不睡不梦寐”。这首诗不仅描绘了画中的情景，还蕴含了石涛独特的艺术思考和创新精神，让人忍不住反复品味。 他运用了多种笔法，如中锋、侧锋、逆锋等，将不同皴法结合，展现了豪放宏博、潇洒狂逸的艺术风格。在自题诗后还写了一段画这幅画的原因：“村老荷蒉之家，以甓瓮酌我。愧我以少见山林树木之人，不屑与交，命牛睡我以归。余不知耻，故作睡牛图以见涤子生前之面目，没世之踪迹也。荷蒉语出《论语·宪问》，是隐士的代名词。从画面和字语上看，他应该是有点喝多睡着了。作为明期王室后裔，特殊身份使他内心极为矛盾，复明无望又不愿出仕以辱名节，这种心境也反映在画中的“睡”和“无心”的孤凄意境中，表达了他懒散不愿入仕的心绪。 这是石涛的一件自画像，但有人认为这不是他独创的画面，而是借鉴了收藏在故宫博物院的南宋佚名所画《田畯醉归图》，或者是收藏在美国波士顿美术馆的巜春社醉归图》，以及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戴进的《牧归图》，但辽宁省博物馆有一件唐伯虎名下的《饮仙图》中有两位骑牛的高士、老者，走在前面的那位的动作形象细节和这画中的形象可以说是高度相似。也许是历代画家都在临摹借鉴前朝的书画，唐伯虎学习了前人，而石涛正好也看到过唐伯虎的这幅画，毕竟两人相隔时间也不长，住地也不远。此画曾是虚斋庞莱臣的旧藏。吴冠中认为石涛是“中国现代美术的起点”。 《书画卷》髡残俗姓刘，字石溪，号白秃、残道者，湖南常德人。晚年寓居南京，工画山水，与石涛并称“二石”。此图作溪山深秀，笔墨粗放淋漓，老劲苍逸。 《桐下纳凉图》萧云从，安徽芜湖人，中年移居南京，晚号钟山老人。擅画山水人物，入清后鬻画为业。此图画溪山深秀，三人桐下纳凉，为作者纪乐之作。 清中期，随着“康乾盛世”的出现，宫廷画院也呈现出兴盛的局面，皇室还吸收了以朗世宁为代表的传教士画家供奉内廷，使得中西合璧的画风成为清朝宫廷绘画的主要样式之一。同时在商业经济发达的扬州，汇聚了一批以绘画为业的失意文人和具有文化修养的职业画家，他们借笔墨抒发胸臆，敢于标新立异、个性强烈，掀起了一股新的艺术潮流，史称“扬州画派“，其代表人物主要是“扬州八怪”，水墨写意法对近现代花鸟画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幽兰图》金农字寿门，号冬心，杭州人，久寓扬州。精鉴赏，擅画梅竹、佛像、花卉、蔬果，工书，自创漆书。此幅墨笔写意作兰石，笔法纵逸。 《翠羽和鸣图》华嵒字秋岳，号新罗山人，福建上杭人。后居杭州、扬州。擅画人物、山水、花鸟、草虫，重视写生，禽鸟生动多姿。此幅作古木花石，鸟语和鸣，妍丽文秀。 《苏武牧羊图》黄慎字恭寿，号瘿瓢子，宁化人。寓居扬州，擅画人物、花卉，以狂草入画，亦能作山水，“扬州八怪”之一。此图简笔作人物、羊群，笔法雄畅。 《醉钟馗图》罗聘安徽歙县人，侨寓扬州，金农弟子，工人物、杂画，尤善墨梅，“扬州八怪”之一。此幅作钟馗醉倚松荫状，人物面容浮古，衣纹有提捺，树石颇写意。 《竹石兰花图》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泰州人，擅画兰、竹。“扬州八怪”之一，此幅墨笔写意作竹石、兰花、笔法雄畅。有作者自题，时年七十二岁。 《梅花图》汪士慎字近人，号溪东外史，歙县人。擅画梅、竹，工篆刻、八分书。刻印与高翔、丁敬齐名。此幅写意作墨梅，梅用圈瓣法，秀雅俊逸。 《群仙献瑞图》蒋廷锡字扬孙，号酉君、青桐居士，常熟人。康熙间进士，官至大学士。擅作花卉，此幅墨笔作水仙、灵芝、竹石，石法苍逸，略施赭色作南天竹，皆寓意吉祥之物。 《梅竹双雉图》沈铨字衡之，号南蘋，湖州人。工画花卉、翔毛、走兽，以精密妍丽见长。此图作雉鸡，近黄筌一派，而设色冷丽，泉石重勾皴渲染，水墨苍楚，作者时年七十五岁。 《聚瑞图》郎世宁米兰人，康熙五十四年来华传教，后供职宫廷。擅画人物肖像、犬马、花鸟、山水，画法参酌中西。此图以西画写实技巧表现传统中国画题材与图式，作于雍正三年。 清晚期，“四王”山水和“恽派“花鸟呈衰变之势，流于柔媚纤弱。以张崟为代表的“京江派”山水画，及以居巢和居廉为首的岭南“居派”花鸟画，也难以重振画坛。上海、广州等沿海城市逐渐发达、繁华，吸引各地画家云集，并形成观念相近的画家群。以上海为主要活动区域的“海上画派”异军突起，代表画家有虚谷、赵之谦、任颐、吴昌硕等，在继承“扬州画派”等传统的基础上融入金石书法的笔意，创作出雅俗共赏的绘画新格调。 《杂画图册》虚谷僧人，俗姓朱，名怀仁，歙县人。此册写生花鸟禽鱼，造型生动，笔墨苍秀，敷色清新，别具一格。 《善天女图》改琦字伯蕴，号香白、七芗、玉壶山人等，其先本西域人，入籍松江。擅画人物、肖像，尤工仕女。此图画佛教善天女，身披璎珞、手拈天花，眉眼秀丽、姿态窈窕。 《秋风纨扇图》费丹旭字子苕，号晓楼，湖州人。工肖像，尤擅仕女。此图以白描画仕女执扇背影，倚树孤立，虽不见眉目而意味特出，与唐寅《秋风纨扇图》堪为后先。 《紫藤图》居廉字士刚，号古泉，番禺人。善花鸟、草虫、人物，尤工写生，笔致工整，设色妍丽，创“撞水”“撞粉”之法，为岭南画派先驱。此图画紫藤蜜蜂，造型生动，视之可亲。 《洛神图》任熊字渭长，号湘浦，萧山人，寓居上海、苏州，卖画为业。凡人物、山水、花鸟俱擅，与弟任薰、任颐和子任预合称“四任”。此图画洛神，师陈洪绶，笔意高古。 《孔雀蕉石图》任预，一名豫，字立凡。工山水、花鸟、人物，任熊之子。此图画设色孔雀，白描芭蕉，点缀红果山石，奇丽别致，富有装饰感。 《芭蕉坐席图》任薰字年长，萧山人。工花鸟、人物，此图人物师法陈洪绶，造型奇伟高古，线条折转精到。 《风尘三侠图》任颐初名润，字小楼，改字伯年，绍兴人，后移居上海，卖画为业。山水、人物、花鸟俱擅，尤工肖像。此图表现隋末唐初红拂女传奇故事。作于光偖六年。 《䴔鶄图》高剑父番禺人，山水、花鸟、人物兼能，是岭南画派的开创者和代表画家。此图以小写意笔法，参与西画技法，绘水鸟坡岸，笔墨生动活泼，别具一格。 《雄狮图》徐悲鸿宜兴人，工人物、走兽、花鸟，尤善画马。在艺术上倡导中西合璧。此图描绘雄狮下视之势，凛然之威溢于笔墨。 《青绿山水图》刘海粟常州人，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本图作重彩青绿山水，参以西画手法，笔墨泼辣，气魄撼人。 《庐山高图》张大千与溥儒合称“南张北溥”，此图参合黄公望、王蒙之法，临沈周《庐山高图》。 《庐山谣诗意图》傅抱石金陵画派代表人物，将日本画风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独具面貌。此图作于1947年，描绘庐山景色，笔意深邃，墨法淋漓。 《七冠报鸣图》齐白石湖南湘潭人，擅印、工书、善画，开一代风气。此图画雄鸡七只，为其传世仅见，形象朴质，笔墨沉雄。 《层峦瀑布图》黄宾虹工山水，早新宗新安派，晚岁墨法精密，偶作花鸟草虫，亦奇崛有致。此图作于1946年，时年八十三岁。墨色醇厚华润，茂密深邃。 《指画鹰石图》潘天寿宁海人，擅作写意花鸟、山水。此图以指掌为笔画苍鹰巨石，构图奇崛，笔墨苍生凝练，大气磅礴。 《层光积翠图》吴湖帆苏州人，吴大澂孙。精擅山水，与吴待秋、吴子深、冯超然并称“三吴一冯”。也是著名的收藏家、鉴定家，文革被迫害致死。此图作于1944年，是其青绿山水画的代表作。 文同，字与可，擅画竹，身与竹化，史称“竹圣”，创“湖州竹派”。姻亲苏辙《墨竹赋》载其“朝与竹乎为游，暮与竹乎为朋”，表弟苏轼《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称“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典故“胸有成竹”即源于此。“与可道”位于书画馆尾部，琉璃巨竹错落于卵石、青砖之间，竹影婆娑，意在“道也放乎竹”之超然境界，传递“道可道，非常道”之画理玄机。 游览上博书画馆，可谓：品画、赏景、悟道，三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