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平静的大一生活很快就过去了。作为清贫单纯的学生,我们仍然在憧憬着美好的明天,全然不知政治风云的变幻,更没有想到这是一场巨大内乱来临前的平静。</p><p class="ql-block"> 自然风暴来临之前是烦闷,政治风暴来临之前是折腾。极左时期,无是生非,无中生有地让你参与一些折磨人的活动。首先是进行阶级教育,天天开会讲阶级斗争,要时时讲、月月讲、年年讲,写作文要写阶级斗争家史,不时要忆苦思甜,思想汇报要经常检查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这让农村子弟毫无压力,把自己家庭在解放前的苦大仇深生活轻而易举的反复讲述,一次比一次苦。却让少数家庭出身比较高的同学背上沉重的包袄,他们見人矮三分,苦不堪言。这时外界巳有“红五类"和"黑五类“之传闻,更是对人的一种公开侮辱。进而又清查家庭历史,让有亲属在海外、境外的,特别是有21种人的,都要一一交代清楚,让这些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和谐的人际关系被人为的分裂了,今天调查你有问题,明天又查出他有隐瞒,与个人表現毫无关系,人世间的复杂,由此进入了还是孩子们的心田。</p><p class="ql-block"> 然后是重新组建基干民兵,让人吃惊的是这次纯粹是以家庭出身为标准。出身无问题,就是身体再差甚至残疾,也是当然的基干民兵。出身虽好,亲属有问题的第一批也不能进入名单。出身较高的,原来是学生干部的也只能望洋兴叹,这样让不少原来表現优秀的人物迷惑不解。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还只是刚刚开始,极左的政治气候还在不断升温。。</p> <p class="ql-block"> 1966年5月,各校开始停课闹革命,6月上旬,短短十天时间,《人民日报》接连发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放手发动群众,彻底打倒反革命黑帮》等8篇社论、2篇评论员文章,反复强调文化大革命要“横扫盘据在思想文化阵地上大量的牛鬼蛇神”,“把所谓’专家'、’学者`、`权威`、’祖师爷’打得落花流水”。各高校批判反动学术权威不断升温,大字报贴满校园,看得人眼花缭乱。各种政治帽子滿天飞。我们天天批《海瑞罢官》、《燕山夜话》,破"四旧"。</p> <p class="ql-block"> 暑假刚过,各院校进驻了"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工作组",学习中央18条通知。工作组一来,原有的党团行政组织机构都一律靠边站。他们按农村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一样,首先访贫问苦,找家庭出身好,苦大仇深的学生了解情况,摸清政治底子,然后确定骨干力量。依靠家庭历史清白的学生干部为中心,再确定一批积极分子名单。为了当积极分子,还专门要我们写自传,特别要交代清楚自己的亲属,尤其是有问题的亲属,这种折磨,无以言表。</p><p class="ql-block"> 也是我们班有福气,分配来的工作组员是十分贤惠的女工人黄大姐。她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恶习。在我们班很平和的进行运动,她态度温和,让我们感觉不到压力,对我们心灵的伤害不大。但这种以纯洁出身划线的形式,让我们经历了大人们参加政治运动的滋味,单纯的心灵变得复杂了,正常的人际关系掀起了涟漪。是毛主席的威望让我们坚信,这些都是把我们培养成共产主义接班人的需要,绝对服从。</p><p class="ql-block"> 正当工作组的活动进入到第三步,开始批判封建主义、资产阶级思想、防止修正主义产生,集中力量批判反动学术权威邓拓、吴晗、廖沫沙“三家村”黑店的时候,突然通知各院校的团干部、积极分子到省军区大礼堂开会,宣布撤消工作组。与进驻时轰轰烈烈的场面相反,走之前还发动大家帮助工作组整风,然后走得悄无声息,灰灰溜溜,连个欢送仪式都没有,前段运动白忙活了!直到文化革命以后多年,我们才知道,围绕派工作组问题,高层产生了分歧。1966年8月4曰,在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上,毛主席大发脾气,批评派工作组是镇压群众运动。第二天就写了《炮打司令部_我的一张大字报》。</p> <p class="ql-block"> 我们压根儿没想到,今后一段文化大革命会由青年学生唱主角。但毛主席发话了,要相信群众,相信革命小将,相信群众的大多数,要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闯将,不要当小绵羊。而且肯定学生运动是个好办法,可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p><p class="ql-block"> 毛主席一句话,我们又不是资产阶级接班人了,而是革命小将,青年学生一下子沸腾了。革命激情爆发,势不可挡,仿佛在一夜之间,长沙变成了红色海洋,红旗、红标语、红宝书。大多数学生都时兴着军绿色衣服裤子、戴军帽、挎军用包,佩上刚发行的毛主席像章。不久街头上整日充满了人群,有贴大字报的、看大字报的、辩论的、游行的、看热闹的、外地来串联的。很快学校就不平静了,开始出现大字报、小字报,进而有人开始进行大辩论。上街游行是常事,毛主席发表最高指示、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联合颁布文件、两报一刋(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与红旗杂志)发表社论,都会进行游行庆祝,绝不过夜。人们都习惯于参加或观看游行,如果有几天街上或学校内没有人游行,反到觉得有点异常。</p> <p class="ql-block"> 同时,各种群众组织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涌現出來。最早成立的是”红色政权保卫军长沙市中学生总部“,成立于1966年8月17日,一直是旗帜鲜明的保卫中央和省市党委的。两周后又出現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长沙造反有理军”,以打倒“三相信"(相信省委、相信市委、相信工作组)为口号。此外,“湖南井冈山红卫兵”也在稍后出現在长沙。红卫兵开始是以破“四旧"为主,火烧旧书籍、砸烂寺庙、折除封建社会历史人物的纪念碑、坟墓等。再就是批斗单位的地、富、反、坏、右、反动学术权威。尔后才在拥护和反对“三相信"的问题上出現分岐。公开的对抗表現在1966年8月19日,那天上午,湖南大学土木系的一部分学生,打着“湖南大学土木系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旗帜,提出“打倒三相信"的口号,冲击长沙市委机关,受到另一部分群众组织的围攻,又游行到湖南省委机关,与工人赤卫队和红保军发生对立,直到当时主持省委工作的副书记王延春接見并发表讲话后才结朿。据传当时王延春讲,好人打坏人,活该。坏人打好人,光荣。好人打好人,误会。只过了4天,8月23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工农兵要坚决支持革命学生!》,明显是指长沙8.19事件。当天下午就有不少人上街游行,支持湖大学生,从此,湖南省的文化大革命开始由学校和单位走向全社会,内乱开始了,我们进入了”站不完的队,流不完的泪,写不完的检讨,请不完的罪”时代。</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我们最相信的各级党组织突然成为了走资派的集体?为什么我们尊敬的师长会成为反动学术权威?为什么单纯的同学手足之情会为莫须有的派性而四分五裂?为什么派出工作组又批判工作组?迷惑不解?还有许多迷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