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由汪曾祺的父亲想到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近日读汪曾祺的书,爱极了他的文风:平实中透着盎然的趣,浅白中露着不事张扬的情。对于我这样一个极易感动和动则抒情的人来说,真是一剂良药。这样清清淡淡地说话做事做人多好,像平静的流水,包容万物又滋养万物还映衬万物。</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在水乡长大,家境优渥,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位情绪稳定、多才多艺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一位文艺天才,体育拔尖,音乐方面中国乐器全都无师自通,书画金石也很在行。他的父亲为他做漂亮的风筝、西瓜灯,让他的小伙伴特别羡慕;他才十几岁就可以跟父亲一起抽烟喝小酒,他父亲说多年的父子成兄弟。稍微想想,汪老先生文风如此淡泊松驰跟他的成长有关,跟他爸爸给他耳濡目染的浸润更是密不可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父亲离开我已经整整四十年,父亲在我的一生只陪了我一纪。很短,但父亲留给我的温暖却很长。明天就是父亲节,我想念我的爸爸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文化程度不高,只是一个高小生。但父亲的字写得不赖,做什么事都很精细。父亲身体不好,不能从事体力活。他算是我们生产队的文化人,所以担任了生产队的会计。那时的会计无钱可管理,要记的就是乡邻下地劳作的工分。每晚爸爸都会在油灯下记工分,他的账本很整洁很详尽,我在他的账本了认识了不少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家那时生活困顿,爷爷辈留下的房产田产都被土改瓜分了,仅分到几间偏房。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还是穷尽所有把房屋稍做改造,还在红布上写下“紫薇高照”悬挂在房梁上。因为那几个字,因为那是父亲手写,我觉得我们的家就是华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敬重先祖,每年过年的祭祀他都十分虔诚。别人家祭祀时的纸钱都是街上买了拿到坟头即撕即烧。爸爸不!买回家的纸,他要按人民币最大额度的大小裁好,然后把一根条凳翻过来重在另一根条凳上固定好,再用一个什么铁制的、末端呈月牙状的工具在一摞一摞的纸钱上一列一列打印出铜钱样的花纹,我们兄妹仨就把中间的筋骨撕掉后再一张一张撕开放在一个干净精致的背兜里,每次都是满满一大背才行。然后爸爸领先,妈妈端着一个大猪头,哥哥背着香蜡钱纸,我和姐姐紧随其后,一家人虔诚地挨个给先人们上坟。在爸爸这种身体力行的虔诚中,教会我们敬畏神灵。过年时,爸爸还会亲手写对联张贴起来。有一年写的“年年难过年年过”这幅对联。我不想记得这个内容,但忘不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倘若我身上有一点文艺因子的话,那一定是父亲留给我的。家里我最小,许多农活我不会,所以有机会跟爸爸去闲散。父亲爱听戏,有时也会带我去。记得有一次带我去看戏,大概是一出浪子回头的川剧。我还记得戏台上五颜六色的服装,铿铿锵锵的鼓点,女演员高亢婉转的唱腔。还记得一个细节:一个丑角在调戏一个正在写字的小姐,那个旦角儿佯装用笔去画丑角的脸,没控制好,真的把墨画到那个丑角脸上了。我看到那个小旦控制不住表情笑了笑……现在,我一听到川剧腔调,便会想到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雨天,爸爸便让我们唱歌给他听,他也唱,唱的是《手拿碟儿敲起来》。小小的我听得出其中的愁苦,不喜欢,但是到现在我还会唱这首歌。彼时正是电视剧《霍元甲》流行的时候,爸爸让我们把主题曲拼拼凑凑连猜带蒙写下来,然后我们一遍又一遍唱,爸爸也跟着我们唱。父亲脸上的笑意我舍不得忘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时候,父亲总是会变魔术一样,家里不多时就会出现一本厚厚的小说,也不知道爸爸去哪里借来的。我曾偷偷读过他借的《岳飞传》,只是那时很多字都不认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生命的底色就是这样一位父亲给我抹上的。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给我,又什么都给了我。所以,当我追连续剧一样追读吊脚楼老师的旅行游记时,为他和女儿相处模式动容。以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父亲给我留下的精神力量是如此丰厚,直到读到汪曾祺写他的父亲和方老师的文字,才明白,我也是有来处的、有根源的女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明天就是父亲节了,如果父亲冥下有知,看到我写的这些,也会欣然一笑吧。</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