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村 好 人,(二)--- 深切缅怀我的姥爷,赵守义

雨花石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二、接受教育 光荣入党</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5年腊月,当好村的人们听说相邻的陕西有了共产党和苏维埃后,一些地主老财开始焦躁不安,并暗中拍卖田产、转移财宝,加紧了催租搜刮。然而大部分群众在国民党阎锡山政府各级官员的欺骗下,还一脸茫然,认为穷人要想翻身那是白日做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村里又传来新消息,说毛主席领导红军东渡黄河,占领了吕梁的好几个县。这一惊人消息,无疑像根尖针一样,扎在了旧政权官员和地主恶霸们灌满黑血的心上,使他们坐卧不安,极其难受。同时,也一下子拔亮了所有穷人心中即将枯灭的灯火,让大伙儿激动得半夜也睡不着。这时的好村,人们经常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议论纷纷,各自表达不同看法。相互说话间有人喜有人忧,还有个别人尽说一些悲观的话。但绝大多数的人喜笑颜开,一心盼望共产党和红军早点来沁源推翻这个世道,给穷人们报仇雪恨,分粮分地。而此时的县乡各级反动官僚们,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着魔似的到各村蛊惑大人小孩学唱“防共”歌,大呼小叫地宣传共产党是土匪,来了要实行“共产共妻”。当然,这是他们和一些地主富农诋毁红军、欺骗百姓的伎俩与谎言,意在激起不明真相群众的反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年,我姥爷刚17岁,但他已经懂得黑白是非,分清了善恶敌我。在他那双锃亮的眼睛和怀着无比憎恨的心里,每天欺负老百姓的“刮民党”官员和地主恶霸,才是罪大恶极的坏蛋。这伙人丑陋的嘴脸及其歹毒行径,才是穷人们真正深恶痛绝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6年冬,我姥爷的哥哥赵守印结婚成家。由于家里人多地少,日常生活愈加艰难。这期间除了赵守印能以手艺谋生外,逼得赵天祥、赵元则和我姥爷他们三代人,都去地主家扛长工打短工,一年到头过着被压迫和奴役的生活。真是应了赵天祥挂在嘴上的那句话,“活得真没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7年7月7日,日寇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由此揭开了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此时,在沁源活动的中共地下组织以牺盟会为掩护,公开在全县群众中发起抗日救亡运动。而正在长个子的我姥爷,在这时期虽说每天在地主家能挣口饭吃,但从来吃不上一顿正经的饭菜。因此,在他内心逐渐产生因为甚有些人不劳而获却肥头大耳、因为甚有些人受死受活却天天挨饿的斗争思想。同时,在哥哥赵守印的影响下,他对牺盟会开展的运动产生了兴趣,开始向往革命,将一颗打倒土豪劣绅、团结起来打败日本鬼子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并开始生根发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同年农历十月初二这天,赵守印夫妇之子呱呱坠地,家里人给孩子取名树森(即我大舅,原沁源中学教师),全家此时成了七口人。他们一家虽说每天过得很艰难,但这个幼小生命的降临,激起了浑家老小对未来生活的信心与希望。但谁也没料到,一家人的美好心愿,却在三年后赵守印英勇牺牲的那天支离破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7年腊月,当日寇攻陷太原后到处杀人放火的消息在好村不胫而走时,大人们开始感到惶恐不安。但是,从未听到过激烈枪炮声和同胞们凄惨哭喊声的他们,仍有一丝侥幸,认为沁源山高皇帝远,鬼子不一定真的能来。所以,人们依然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自我宽心、相互安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8年2月1日,就在农历大年初二的这天晚上,一哨八路军队伍突然进驻好村,并在村公所的大庙上(戏台院)驻扎。这个消息当晚就传遍各家各户,使全村的气氛突然间紧张起来。第二天上午,人们才知道来的队伍是由中共沁源县委与八路军太岳第一军分区联合成立的八路军工作团(简称工作团),率队的首长叫严家声(时年三十五六岁,四川仪陇人,红军出身),他们一行15人,其中男同志11人、女同志4人。是根据上级的指示,到全县几个人口较多、群众基础良好的村庄包括好村,开展以下任务:一是调查了解社会各阶层的思想状况;二是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救亡运动;三是宣传共产党和八路军的革命宗旨;四是组建村级工、农、妇、青抗日救国会和民兵自卫队;五是给八路军筹粮筹款、扩充兵源。但是,工作团要在村里建立地下组织、秘密发展党员的第六项任务,对外是绝对保密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刚开始的几天,除了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们守在大庙上看热闹外,忙进忙出的八路军战士里里外外打扫卫生、张贴标语,村里牺盟会的干部则挨家挨户动员人们到大庙上开会。然而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叫大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村里的人们参加罢第一场群众大会后,才弄清工作团来的目的。但不少群众对此不理解,甚至还有人说一些“牺盟会、八路军,不打鬼子光开会”等风凉话。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村里的几家地主富农的态度反倒异常热情,他们跑前跑后给工作团送菜送粮、端茶递烟,出力讨好工作团的干部战士。并且看见八路军首长对他们也挺友好,为首的几个地主更加狂式起来,在村里到处欺骗群众说“八路军干部跟额称兄道弟,是来保护额家的。你们该缴多少租子还缴多少……”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了,这几个自以为聪明的地主没想到,他们暗中打探工作团行动、给国民党反动派通风报信,并悄悄钻在一起密谋诡计的把戏,早被工作团的首长预料到,并做好了充分的反击准备。但是,就目前革命形势而言,为了民族战线统一、共同抗击日寇的目标顺利实现,暂时不与他们算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长达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工作团以好村牺盟会为底班,分别建立了四个界别的抗日救国会、一支民兵自卫队和一个儿童团。并且每天上午在村公所以敲锣为号,召集本村18岁以上60岁以下的男人到大庙上开会听课,由八路军干部讲解国际国内形势,揭露日寇烧杀劫掠的种种罪行。下午则组织妇女儿童唱歌识字闹红火。同时安排自卫队民兵在南河滩进行枪械操练和投弹技能的训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到了农历二月的一天傍晚,我姥爷刚从地里回家准备吃饭。突然有一名八路军战士敲门来找,说工作团首长叫他去村公所一趟。年纪尚小、生性本分的他心里一惊,不知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怯懦地和这名战士小声说:“有事在这儿说吧。” 然而这名战士睁大双眼不容分说地喝到:“不行,首长叫你去接受抗日宣传教育。” 闻听此言,我姥爷自知非去不可。因为他已经听说了本村无论种地的、会手艺的还是扛长工的年轻人,都被工作团统统叫去谈了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走吧。” 来的这名战士见我姥爷害怕的样子,又绵软地补了一句。而此刻,我姥爷瑟瑟发抖,不知所措,当他扭头看了眼在炕上目瞪口呆的父亲,见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后,只好迈着僵硬的双腿跟着这名战士出了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村公所西厢房的一间小屋内,炕桌上的一盏油灯正扭着黑烟跳着火苗子,墙壁、顶棚和炕上亮亮堂堂,不过一股豆油味儿有些熏人。在炕头,端坐一人手扶茶碗,他脸庞消瘦但精神矍铄,此人正是严家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进屋后,严家声招手让我姥爷凑近坐在炕沿,接着又和蔼地询问起了我姥爷家庭情况,并认真地记在了本本上。在严团长喝了一口水后,突然用极其愤慨的家乡话讲述起了东三省惨遭日寇侵略的状况,同时揭露鬼子在华北实行“三光政策”、到处烧杀抢掠的罪行,而且还痛斥了一番蒋介石、阎锡山等反动派软弱无能的统治,以及国民党放弃抵抗并往后方逃跑的丧国行径。说到这儿,严家声紧盯我姥爷一言不发,在停顿一会儿后,他用食指蘸了一下炕桌上茶碗里的水,快速地在桌面上画了一个镰刀锤头的图案,然后放低声音严肃地和我姥爷说:“我们是从河那面(黄河西岸延安)过来的,是给咱穷人打天下的队伍,你娃儿愿意加入我们苏维埃吗?”(注:1937年9月国共合作,取消了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但据我姥爷给我二舅讲,严家声当时就是这样说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刻,与我姥爷心里料到的一样,工作团找他就是要说这件事,便随口答到:“村里来过几伙这的团、那的帮,都忽悠人们加入。俺大说,他们都是日哄人呢,额什么也不参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沁源当下的社会局面十分混乱,除了国民党及阎锡山属下的“公道团”等顽固势力在地主恶霸、流氓地痞中加紧发展徒子徒孙外,还有“洪帮”“青帮”等一些鱼龙混杂的封建组织四处活动,在各村拉人头、立堂口,意在发展壮大,谋取不可告人的目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姥爷又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些推辞的话后,严家声极其认真地说:“你不要站在人民的对面,如果你不加入苏维埃,那你就是我们的敌人。” 当我姥爷听到这种令人觉怕的话后,只好哀声说:“那额回去问问俺大。”“不行。天明鸡叫前,你娃儿必须表个态。”严家声在灯光的另一侧,又用极其严厉的语气对我姥爷说。而此时,已经被吓得圪绌在半明半暗炕沿边地下的他,大气也不敢出,任凭严家声说什么,他一门心思想回家。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就这么硬熬着,屋里的气氛就像凝固一样。伴着这盏油灯跳动的火苗,在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严家声依然在炕上屏着脸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我姥爷,但我姥爷却圪趄在炕沿边打瞌睡。突然,严家声极度愤慨地朝着我姥爷吼道:“你娃儿已经十八九岁了,咋啥子事也问家里。我们眼看要当亡国奴了,你还在屋头贪生怕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这句如雷击顶的语音未落,我姥爷立刻被这种带有讽刺的言辞激怒了。他蹭地站起身来,两眼放出光芒,忿忿而斩钉截铁地说:“加入就加入!” 而这时严家声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直爽地冲我姥爷说:“你娃儿扛长工、下煤窑,是工人阶级底子,先加入我们的工会(工人抗日救国会的简称)吧。” 随即他郑重地向我姥爷交待了一个接头暗号,即无论与生人熟人在任何环境下见面,只要对方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耳垂,就表示“有事找你”。接头后就要到隐蔽的地方交换情报,或者接受上级下达的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8年2月,我姥爷以工作认真、办事牢靠被推选为本村工会的组织委员,并在三区分委的支持下,亲自组织了孟子峪煤矿的30多名工友,以提高工资收入、改善生产条件为由,采取了罢工、封堵窑口等行动,与奸诈的窑主与地痞展开为期一个多月的斗争,最终取得胜利,并受到三区分委的表彰。按我姥爷在他的一份自述材料中说,“领导这起斗争,我赢得了入党条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同年4月,一队身穿狗屎黄军服、扛着大烧饼白旗的日本鬼子(敌36师团清水部队)首次践踏沁源。他们张牙舞爪地端着明晃晃的长枪刺刀,开始对城关周边的村庄及路径的中峪、南石和北石等地进行烧杀抢掠,共杀害群众100多名,掳走40多名青壮男女以及大量牲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这年秋天,在经历日寇的夏季扫荡后,沁源暂时没有了流窜的鬼子,所以老百姓的心里都很轻松。当瓜果梨桃成熟之际,我姥爷为了养家糊口,就将自家树上的桃子摘了挑到畅村售卖。当他在畅村街上吆喝时,一会儿就围拢了一群男女老少,有用小钱买桃的、也有用小米换的。但我姥爷暗中觉得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俏丽姑娘,一直守在他旁边转来转去,既不说话也不买桃,直勾勾地盯一会儿他、盯一会儿桃子,把我姥爷弄得手足无措成了个“戇红脸”,心里还突突乱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了好大一阵,估计姑娘的兜里没钱,她转身慢慢离开。当然,这一切我姥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望着姑娘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此刻,他既紧张又兴奋,灵机一动便挑起担子跟在了姑娘身后。当我姥爷确定这个姑娘走进村子中央的一串三合院时,就用衣襟包起十几颗鲜桃走进了这个院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这样,我姥爷和这位姑娘经过一来二往的见面了解和亲戚们的撺掇,他俩渐渐加深了感情。后经双方大人同意,两人于当年冬天就吹吹打打结了婚,在好村搭建起了属于他俩的爱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9年6月,仍然是清水部队的这伙日寇,第二次对沁源进行惨无人道的大扫荡。这次来敌更加疯狂,鬼子们在城关、中峪、韩红和绵上等地屠杀群众1500多名,并掳走500多名男女青年,还焚毁了3000多石粮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好村的人们不断地听到这些悲惨恐怖的消息后,纷纷从短见与执悟中清醒过来。但是,手无寸铁、毫无组织观念的农村人,拿什么与残暴如狼的鬼子进行斗争?面对如此形势,我姥爷包括好村的革命群众都清醒地认识到,只有拿起武器紧跟毛主席闯天下闹革命,才能战胜一切敌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9年7月的一天,郑彬(原名郑来生,好村早期地下党员)来家里找我姥爷谈话,说是还有一个组织比工会好,是咱穷人的组织--共产党。问我姥爷想不想加入。可贵的是,我姥爷毫不思索地就表示了加入。而促使他积极表达自己真心加入党组织的原因是,当他先期加入本村工会后,通过深入接触和细心观察工作团干部战士的所作所为,很快对共产党、八路军产生了敬重之情和崇拜思想,领悟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深刻道理。因此,我姥爷满口应承。 当即,郑彬又向我姥爷提出加入共产党的两个条件:一是不怕死;二是不能暴露党的秘密。我姥爷极其坚定地回答:“能办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这样,我姥爷经郑彬和另外一名本村地下党员的介绍,光荣地加入了党的秘密组织,从一名从未走出大山和了解世界的农村青年,从一个常年遭受地主欺负的农民长工,在牺盟会的影响和八路军工作团的教育下,逐步成长为一名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步入了新的革命征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入党时,自己也没有什么高度觉悟,只是为了穷人有饭吃、不再受地主压迫闹翻身”。这是我姥爷在他的一份自述材料中写的一段话。当我们今天再看这短短的35个字,对于一个年仅20岁的农村青年来说,在当时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冷血统治以及日寇侵略中国的危急时刻,能够勇敢地站出来跟党走、闹翻身,其思想动机与投身革命的勇气,是多么纯洁多么伟大。我想,这份光荣永远属于他老人家,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也因此而感到骄傲与自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待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作者刘宏伟,笔名李峘,男,1972年8月出生在沁源县赤石桥村,籍贯山西省浑源县。从小喜欢阅读,爱好写作。代表作有《看班车》《刘奶奶》《戏曲人生》和自传《青春之歌》等散文与词作。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由于本文搜集到的资料在时间上跨度大,涉及的人和事也多,若读者对文中的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真相有异议,请予批评指正并提出宝贵意见。联系方式18603550880(微信同号)</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