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逢"洼尊"——寻鲁公洼尊砚石

墨许山河

醉眼逢"洼尊"——寻鲁公洼尊砚石

周末午后，薄酒微醺，山色朦胧如披轻纱。信步山野，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溪涧地沿游移。忽然，一片异样的肌理在青苔与泥土间悄然显露——那是鲁公石特有的风骨。

它们静卧于斯，或棱角峥嵘，或圆润内敛，皆被岁月洗练出温润的光泽。一块，又一块，我俯身拾起，指尖摩挲着那冰凉而坚硬的质感。石纹似水流淌，如云舒卷，内里仿佛蕴藏着千年不语的秘密。掂量一番，又轻轻放下。这“捡起”与“放下”之间，竟恍惚成了与鲁公的一场无声对话。

何以如此？只因心中萦回着鲁公那句古老的吟咏：“李公登饮处，因石为洼尊。” 眼前这山野顽石，瞬间被赋予了历史的灵光。当年颜鲁公（颜真卿）与友朋登临畅饮，不假雕琢，但凭天然凹陷之石为酒樽，何等率性洒脱！那洼尊，并非刻意求索之物，乃是山水之灵与名士襟怀的偶遇与共鸣。

我今日徘徊于此，岂非亦是“寻‘石’而饮”？非为酒浆，乃是寻那浸润了古人风流的天地之精华，寻那足以承载千古幽思的石魄。寻石之乐，亦如饮醇醪。“饮而乐，乐而饮。乐乐饮饮，非醉于酒，实醉于这山水之间，醉于与往圣先贤神交的刹那。”微醺的眼眸中，山石草木皆生动起来，仿佛那场千年前的雅集并未散去，酒香犹在风中飘荡，笑声仍回荡于林壑。

此刻，我手中这块鲁公石，其形朴拙，其色沉静，一处天然微凹的形态，尤为动人。它不正是一方天成砚台的雏形么？心头一热，一个念头清晰起来：何不效法古意，以此天然洼石为胚，琢一方“洼尊砚”？

这洼尊之梦，非为复刻旧物，实是借一方石砚，接通那悠远的文脉。以刀凿唤醒沉睡的肌理，以墨池盛纳今人的文思。当墨汁盈盈注满那天然凹处，便如同注入了千年的风流。磨墨挥毫之际，仿佛与当年洼尊畔醉吟的颜鲁公诸贤并肩而坐，笔墨流转间，是与圣贤偕行的清欢。

于是，这方尚在构想中的洼尊砚，已不仅是案头器具，它成了我醉意朦胧中，于山水间寻得的一枚信物——一枚承载着古意、雅趣与永恒山水之梦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