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美篇昵称：秋月入怀</p><p class="ql-block"> 美 篇 号：58382814</p> <p class="ql-block"> 公元1905年。深秋。常州青果巷。</p><p class="ql-block"> 暮色将瞿家老宅的黛瓦染成深青。八岁的瞿秋白踩着木梯，将新裁的宣纸仔细铺展在父亲的檀木画案上。</p><p class="ql-block"> 砚台里的松烟墨泛着幽光，瞿世玮握着羊毫的手顿了顿，墨汁在笔尖凝成圆润的珠：“秋儿，看这墨分五色——干墨皴石显风骨，湿墨染云见苍茫。”笔锋如游龙，在月光里游走，老槐树的枝桠便在宣纸上舒展开来，带着夜露的湿润。</p> <p class="ql-block"> 常州瞿秋白纪念馆里展示的瞿秋白少年读书处</p> <p class="ql-block"> 这是瞿秋白记忆里最温暖的画面。书房的博古架上，《宣和画谱》与《道德经》并排放置，铜炉里飘着龙脑香。</p><p class="ql-block"> 每当瞿世玮放下画笔讲解“三远构图法”，少年瞿秋白就托腮望着窗外的老井，想象那些线条如何变成层峦叠嶂。</p><p class="ql-block"> 有次临摹《富春山居图》残卷，瞿秋白误将赭石当朱砂，急得眼眶发红。父亲却笑着取来清水：“看，水痕过处，山色自有秋意。”</p> <p class="ql-block"> 少年瞿秋白与父亲瞿世玮</p> <p class="ql-block"> 1911年寒冬。</p><p class="ql-block"> 瞿世玮画《法耕烟山水图》时，十二岁的瞿秋白正蹲在炭盆边添柴。炭火星子溅在画案上，父亲忽然递过狼毫：“秋儿，你来题跋。”</p><p class="ql-block"> 少年颤抖着写下“烟岚自有无穷意”。墨渍在宣纸上洇开，像极了画中未散的晨雾。</p><p class="ql-block"> 这是瞿秋白第一次在父亲的画上署名，却不知这竟是他们在常州最后的合作。</p><p class="ql-block"> 此后家道中落，那幅画被典当换米时，瞿世玮在深夜里对着空画轴枯坐，直到黎明咬破窗纸。</p> <p class="ql-block"> 瞿世玮《法耕烟山水图》</p> <p class="ql-block"> 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p><p class="ql-block"> 暮春的雨丝斜织在青砖黛瓦间，瞿家那方剥落了朱漆的匾额在冷风里轻轻晃动。叔祖父在病榻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房梁上的燕子正啄着最后一根旧巢的细草飞走。</p><p class="ql-block"> “典当行说老爷的字画不值钱了。”夫人攥着当票的手指如朽木支棱着，油灯在窗棂投下的影子，正一点一点蚕食着祖宗留下的家什。</p> <p class="ql-block"> 瞿秋白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秋白跪在母亲床前时，看见母亲枯瘦的指节在被褥下抠出血来。檐角的铜铃在细雨里喑哑作响，药渣在青瓷碗底凝成褐色琥珀——</p><p class="ql-block"> 母亲枯槁的面容突然绽开一朵苍凉的笑：“秋儿啊，这世道...…”话音未落，油灯里最后一点光亮便在窗花的裂缝里熄灭。</p><p class="ql-block"> 当老宅最后一扇雕花窗格被敲下当作柴火时，秋白从叔祖留下的线装书里抖出半截断笔。月光漫过泛黄纸页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皴裂的掌纹里，正渗出点点磷火般的微光。</p> <p class="ql-block"> 瞿秋白母亲离世后，父亲无奈，带秋白迁往湖北，一家人从此星散。</p><p class="ql-block"> 寄居的破屋里，瞿世玮仍坚持教儿子画山水。月光透过漏风的窗纸，洒在父子共执的画笔上。</p><p class="ql-block"> 他指着泛黄的《王石谷山水册》说：“用笔要像松枝，既刚且柔。”瞿秋白点头，却看见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月光下发亮。</p><p class="ql-block"> 某一天，瞿世玮发现儿子在画稿背面写满俄文单词，沉默良久后，将祖传的青田石印章郑重交给他：“文以载道，画亦如此。”</p> <p class="ql-block"> 瞿秋白1920年赴俄前留影</p> <p class="ql-block"> 1920年深秋，瞿秋白赴俄前夜，在济南的小客栈里见到了父亲。</p><p class="ql-block"> 瞿世玮正在画一幅未完成的《黄河落日图》，苍老的手在宣纸上勾勒出雄浑的浪涛。“此行万里，随处自去小心，你仔肩重啊！要记得......”父亲的声音被北风撕碎。瞿秋白接过画轴，摸到边缘处粗糙的指痕——那是父亲多年握笔留下的茧。</p><p class="ql-block"> 离别时，瞿世玮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在暮色里轻声吟诵："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p> <p class="ql-block"> 瞿秋白(右)和李宗武</p><p class="ql-block"> 1921年在莫斯科合影</p> <p class="ql-block"> 1923年归国时，瞿秋白再次来到济南看望父亲。推开父亲寄居的道观，《玄妙观全景图》正悬在斑驳的粉墙上。画中飞檐斗拱与流云相接，仿佛要冲破纸面。</p><p class="ql-block"> 瞿世玮穿着道袍转过身来，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十年风霜：“你看这线条，要像大雁掠过晴空，看似随意，实则暗含筋骨。”</p><p class="ql-block"> 父子二人煮茶论画，瞿秋白说起在苏俄见到的油画，兴致勃勃。瞿世玮却指着案头的《溪山行旅图》：“西画重形，中画取神，万法归心。”</p> <p class="ql-block"> 瞿世玮画作</p> <p class="ql-block"> 1932年春，瞿世玮病重在床，仍坚持在病榻上画《最后的山居图》。枯瘦的手指握着笔，在宣纸上艰难地勾勒。</p><p class="ql-block"> 六月的雨打在窗棂上，他轻声对守在床边的学生说：“告诉秋儿，墨要活，山才有魂......”话音未落，笔已坠地，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墨，像永远化不开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这幅未完成的画作，后来被瞿秋白贴身珍藏，在辗转的岁月里，始终带着父亲掌心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 瞿秋白临刑前在福建长汀中山公园凉亭前留影</p> <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当瞿秋白在福建长汀最后写下《多余的话》时，眼前浮现的或许仍是青果巷的月光、父亲画案上的墨香，以及那幅悬挂在常州红梅阁古春轩的《云妙观全景图》。</p><p class="ql-block"> 那些浸透在笔墨里的教诲，早已化作他生命中的山川——既有水墨山水的含蓄悠远，又有革命者笔下的磅礴气象。</p><p class="ql-block"> 瞿世玮未曾想到，自己教给儿子的不仅是皴法，更是用画笔丈量天地、以风骨书写人生的永恒之道。</p><p class="ql-block"> 而瞿秋白也将父亲的艺术精神，化作了照亮时代的星火，在历史的长卷上，共同绘就了永不褪色的美好山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瞿秋白殉难二十周年时中共中央于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为瞿秋白举行的遗骨迁葬仪式(图中为周恩来、董必武等)</p> <p class="ql-block">（附记：90年前，1935年6月18日，瞿秋白英勇就义于福建长汀罗汉岭。舍身取义，浩气长存！谨以此文纪念这位世人景仰的革命家、文学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