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虎口关剑花飞

阿太坝上

五一刚过，我自驾来到了山西右玉，因为这里有一个杀虎口。杀虎口位于右玉县最北面，是历代古长城的雄关要隘。据传说是明朝为了抵御蒙古瓦剌不断的南侵，多次从此关口出兵征战，而起名“杀胡口”，这个“胡”字代表北方的少数民族。后为清康熙亲率大军征讨北方，这里才改叫“杀虎口”。

我独自行走在断墙残壁的三十二长城上，塞北的春风打在脸上，还有些生疼。不远处的孤城上，一个瘦削的身影若隐若现：“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胡秦何密迩，沙朔气雄哉。藉藉天骄子，猖狂已复来。塞垣无名将，亭堠空崔嵬。”

是陈伯玉？我惊诧着，不敢上前，也不能后退。直到看见，那人手中的宝剑，在明媚的阳光下画出一道寒光，当真是陈子昂。

伯玉，你从哪里来？

我从小记得那首《登幽州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难不成，你刚从蓟州远道而来。那悲伤孤寂的泪水，还兀自在你冷峻的脸颊上奔淌。你在最古老的承台之上，思明君以展宏图；思家国以报青葱；思无望而无庐以结？

一阵剑花飘落在古老的长城上，陈伯玉不消回答。“登山望宇宙，白日已西暝。云海方荡潏，孤鳞安得宁。”他早已明过志向，只是当时人未解。

我追随着那剑光，身形已在白狼关外。从杀虎口博物馆出来向南就是西口古道。古道原为青石砌而成，现在破损难见，时间就这样淡化了沧桑印迹。曾记何时，昭君出塞，这里是她进入大漠前的最后关隘；曾记何时，苏武牵马出使匈奴，走的就是这愁人的白狼关。

仗剑戍边，陈伯玉感叹：“先天诚为美，阶乱祸谁因。长城备胡寇，嬴祸发其亲。”作为本州著名富豪陈元敬的长子，他在年少舞剑斗气之时，就是他的志向：“一剑破突厥，旌旗伴骄阳。”所以，长城内外，阴山上下，那一羁乌骓驮着目光炯炯的陈伯玉，在半人高的边草上掠过，在刀戟的阵仗里闯过，那哒哒的马蹄声，足以表达他的赤子心情吗？

好像只有家乡的金华山懂得，子昂可饮刀头血，睡卧马鞍辛，原本不是他的初心，他不是一名剑客。他的鸿鹄志向，就在《赠严仓曹乞推命录》里：“少学纵横术，游楚复游燕。”因此，我理解了子昂为何，在登上幽州古台之后，面对茫茫群山与巍巍长城，能够发出那样的感慨，能够流出那样的泪水。

因为“纵横策已弃，寂寞道为家”，还有什么能够让一个怀有“平生白云志，早爱赤松游”的才子，落寞为“纵横未得意，寂寞寡相迎”呀！好像眼前的这连绵不绝的三十二长城，也只能静静无声：“坐看征骑没，惟见远山青”。

五月的杀虎口，亦或秦汉的白狼关，在那个春风吹起沙尘的时节，背着宝剑的陈子昂曾经策马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