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过麦收

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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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80年代，每年夏初的麦收，是村里最重要的农事活动之一。收麦之前，家家要选打麦场，在村边找一块土质紧实的平地，反复泼水压实，待烈日将地面烤得平整瓷实，就成了打麦场。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几场干热的风掠过，浓绿的麦田就变成金黄色麦浪。这时，爷爷和爸爸就去地里转，瞅瞅哪块麦子熟了，就先收哪块。若是拔麦子，还得提前给麦田浇一水，一来让麦粒灌浆饱满，二来能让麦根松动，拔出的麦田不留麦茬，方便种下一季的玉米、棉花等。

麦收的战场，是与老天爷的一场竞速。稍有懈怠，熟透的麦子便会被狂风刮倒在地，再遇上暴雨，沉甸甸的麦穗就会烂在泥里。抓紧收麦就是当务之急，天不亮，一家人就趁着凉快下地，到地头把任务安排好，开始比着干。每人拔或割、打捆、摞起来，相互鼓励着，一起前进着。累了就啃一口硬邦邦的干粮，渴了便仰头灌几口大塑料桶里的凉水，稍作歇息又投入劳作。偶尔在麦丛中发现温热的窝拉蛋，会小心翼翼揣进衣兜；若惊起一只野兔子，狗便撒腿去追，虽然大多是无功而返，却也给疲惫的劳作添了几分野趣。收割好的麦个子要在田间晾晒几日，待水分散尽，才一车车运往打麦场。

　　压麦场要选择好天气，晌午日头最烈时，用小拖拉机或牲畜拉着碌碡（liuzhou），一遍遍地在麦秸上碾压，边压边翻，直到压到麦穗基本全部脱粒。接下来起场，用木叉或铁叉将秸杆捞起来，垛在旁边成垛，用木板和木锨推、扫帚扫，将压下来的麦粒堆成堆。在有风的时候扬场，需两个人配合，一个人用木锨顶着风向扬起，麦粒落到的麦堆的迎风面，下面一个人要站在侧面打料，用扫帚尖部轻轻拨出麦余，扬几锨就扫一次。二伯、四伯是扬场的好手，而我最爱在一旁打料，配合默契，一下下轻拨着麦粒聚成小山，满心的喜悦。妇女们再用簸箕直扬一遍，基本就干净了。扫出的麦余再用棒槌打或碌碡压，最后剩下的背到家里去喂鸡。

　　麦子扬出来后，先不往家拉，而是在麦场晒干。这需有人看管，在场里睡觉，选麦垛背风的地方，拽平一块地方，铺上麦秸，再铺上一块塑料布，再放上被褥，在被子上搭一块塑料布，或者用塑料布支成一个小窝棚，钻到里面睡。大多数麦场集中在村东、村北，看场不看场的，小孩子们经常去玩，白天追逐打闹、摔跤冲拐，夜晚则躺在麦秸堆上，一边数星星一边讲着天马行空的故事。有不老实的孩子，晚上就去偷杏，等着看杏老头睡着了，悄悄潜伏在杏树地里，一人盯住看杏老头，其他人要么爬上树，要么拽低处树枝，不管大小就捋，差不多了就跑回麦场，不熟的一吃就酸得呲牙咧嘴攥眼，特别有意思。

　　晒好的麦子，就用小拉车一袋袋拉回家，放在大瓮里或石灰躺柜里，放上一些驱虫药，严严实实封好，就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吃面时，就舀两袋子麦子，去大队的机磨房里磨面，不同型号的面粉出麸率不同，不出麸子的“黑面”虽粗糙，却也香甜。后来，有了面粉厂，换白面方便了许多，有时还换面条、果蔬等，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那时，家家都存粮，“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还比着看谁家多，越多日子越好过。

　　麦场用完后，秋天还可晒豆秸、压豆子。冬天和春天麦场就用来学自行车，后座上绑上一个大木棍子，倒了支地，摔不着；打尜尜，捻转了用鞭子抽打，那真是棉帽一扔、棉袄一脱，玩得满头大汗，天黑也不回家，直到大人找来。

　　如今，联合收割机穿梭在麦田里，麦收变得高效快捷，曾经热火朝天的劳作场景渐渐成了美好的回忆。但那些麦浪里的汗水与欢笑，永远镌刻在时光深处，提醒着我们：一定铭记来时路，奋进新征程，建功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