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胸翡翠——青铜色的骑士

梁江洪

清晨，我漫步在河边的小道上，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只白胸翡翠静静地站在河边的枯枝上，背羽闪烁着深邃的金属蓝绿，颈间环绕着一圈温润的棕红，而胸腹那一片耀眼的雪白，如同未曾落地的初雪。它赤红的脚爪稳稳扣住枝干，那粗壮锐利的长喙微微前倾，指向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那只白胸翡翠猛地振翅，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刺水面。没有犹豫，没有试探，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精准猎杀本能。平静的水面瞬间炸开一朵短暂而激烈的水花，待水花落下，它已破水而出，一条银亮的鱼已经在它的长喙里绝望地扭动、挣扎。

我屏住呼吸，目送这只青铜色的骑士带着战利品飞向岸边的一块岩石。它扬起脖颈，将那尾仍在剧烈挣扎的银鱼狠狠摔向岩石！“啪！啪！啪！”每一次摔打都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它要让这鱼彻底失去反抗之力，让这滑溜的猎物变得易于吞咽携带。银鱼在摔打中迅速变成一具软垂的、不再构成威胁的躯壳。

白胸翡翠满意地掂了掂嘴里的猎物，沿着蜿蜒的河流向远方飞去——那里，隐藏着它的巢穴。望着它迅疾消失的身影，我心头泛起一丝暖意。这看似凶悍的猎杀与摔打，竟是献给巢穴家人的勋章。白胸翡翠在求偶之时，雄鸟便常常将捕捉到的鱼虾献给雌鸟，作为最殷实的聘礼。而在育雏时，这一尾尾被摔晕的鱼，又是维系小生命不可或缺的美食。原来这冷酷的青铜骑士，胸膛里跳动着的是对伴侣与雏鸟滚烫的责任之心。

我继续沿着河岸行走，耳边是潺潺的水声，眼前是飞舞的鸟影。每一只白胸翡翠都像是一个小小的传奇，它们用敏捷的身手和精准的判断，在这片天地间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而我，不过是这故事中的一个旁观者，一个被它们的勇气和责任所感动的过客。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河面，我坐在岸边，看着最后一只白胸翡翠消失在天际。这小小的、披着羽衣的生灵，都懂得将扑捉来的收获，毫无保留地献给巢中的伴侣与雏鸟。那些钢筋水泥中行走的、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丈夫与父亲们，胸中那份名为责任与担当的火焰，又是否燃烧得如这赤红脚爪一般炽烈？河流无语，唯有水声潺潺，冲刷着亘古的河岸，也冲刷着人心深处那道或明或暗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