裱了个寂寞

紫丁香

前几年我一想到快要70岁了，不能总是工作工作的。要给自己找点乐趣。因为我不善于交际，想来想去还是学国画吧。用常人的话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70来岁了想学国画。 　　我是个行动派，只要想了就开始实施。我报了一个国画学习班，我是半路的插班生。人家都学了好几年了，我像个愣头青一样，一头扎了进去。 老师上课讲山水画如何皴、擦，讲花鸟课如何勾线条？如何分染等等。我像个傻子一样，愣是听不明白。老师讲完课我问老师，老师也不愿意给我讲。因为我是零基础什么都不懂。 小妮儿在画廊 　　学了两堂课，我还来脾气了。不就是一个绘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中学没毕业，都敢比量微积分。我一个钢筋工都能干到高级经济师，全国注册造价工程师。一个绘画还能难到哪里去？ 　　我一狠心买了全套的芥子园画集和其他绘画教材。老师讲课，我眼珠都不带眨一下，上课认真记笔记。学习了100多天之后，有一天上课，老师走到我的书桌前看我绘画。老师说：“你进步挺快呀。”我心里想可不是快怎么的？你留的作业我最少能画三遍，甚至有的画七八遍。人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是下了血本的呀。 山水画 　　这样过了两年多时间之后，基本上老师讲课，我能赶上老师的速度了。同学们夸我是绘画班里的一匹黑马。我心里想管他黑马白马，我只要不落下就行了。 万山红遍 　　老师办的这个绘画班原来人挺多的，最后只有4个人坚持下来了。这4个人中属我的年龄最大，比人家大了10来岁。一天跟这些妹子们混在一起绘画，其乐无穷。 小妮儿在画廊 　　有一天老师给大家讲国画鉴赏，其中讲到裱画。老师介绍：“画是三分画七分裱。裱画最好的工艺是手工裱画。中国的手工裱画已经成为中国重要的传统文化了。好的裱画师都是名人，有些大画家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听到这里其他几个同学就跟老师商量要学手工裱画。当时我想：“我这么大年龄了，能画几笔画已经不错了。至于裱画就算了。”看到其他几个同学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也经不住诱惑。也报名开始学习手工裱画。 己裱的临摹张大千山水 　　裱画说说容易，真正做起来也挺麻烦的。老师说:“裱画应该在红色的大案板上裱。你们每一个人还要准备一个大木板，揭起来裱的画是要上墙凉干的。”老师说:“红色的大案板买不到。要不就做一个大木板，然后刷上红色的油漆。” 因为老师的身体不好，行动不太方便。我说：“老师这些工作交给我来做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第二天我去装修材料市场，询问了一下细木工板和装饰板的价格，然后跟老师和同学们打电话，将具体材料的规格和单价与他们进行商量。当时老师很惊讶，你竟然还能买到成品的红色木板。电话里我笑着跟老师说：“你别忘了我们家曾经干过装修公司，装饰材料进料这一块我亲自抓在手里，你需要的这点东西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老师哈哈大笑着说:“我这回算找对人了。” 　　跟老师和同学将材料价格商定之后。我就和材料销售商店的老板猛砍价。材料价格确定之后我让老师和同学们来看货。大家都十分满意。我们让店家给我们做了4块1.2米×2.4米的大画板。又给老师买了一块1.2米×2.4米的红色装饰板。租了台汽车将画板运到了我们学习的地方。 在老师和同学们看来最难的问题让我轻而易举的给解决了。 小妮儿在画廊 　　老师为我们购买了各种裱画用的工具。我们每个人又买了各种规格的复背纸、绫子、轴杆、手术刀、裁纸刀、白蜡等等。 　　老师说:裱画是一门艺术。他的老师是从荣宝斋学的这门艺术，很正宗。这项艺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不但要有好老师教，还要认真的学习，大量的实践，才能裱出好作品。 为了能学好这门艺术，我们每个人交了3000元的学费，大家摩拳擦掌，一个个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都想学个样出来。 　　裱画先从打浆糊学起，将面粉在盆里和成像包饺子那样的面团儿，还要醒一段时间，然后再抓面筋。将面筋抓完了之后做成浆糊。 真正到裱画的时候，裱什么样的画，浆糊的粘稠度还是有说道的。 小妮儿在学习裱画 　　刚开始我们学习简单的托画心，老师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为我们讲解。我们干了这道工序，忘了上道工序。如此这般反复的折腾。我是连用脑袋记，再用笔记本记，好歹算记住了。 已裱完的鸳鸯 　　托完画心之后又开始裱轴画，这就更难了。又是要裱绫子、裁绫子、还要给绫子折边儿，那折边儿都不能超过三毫米，然后还要上大复背纸、安装轴杆……这一幅画裱下来把人都折腾个半死。 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不是脑子有病吗？都七十好几岁的人了，穷折腾个啥？老师说:“你可别小看这裱画，这门艺术可不是一般的什么人都能掌握的。好的裱画师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了成为“人才”我苦笑着坚持下去吧。 　　经过半年多的学习，托画心这项工序大家基本都掌握了。从新学期开学以来，我们几个同学都有事儿，所以裱画这个课程基本上都没来上。前两天我和我的合作伙伴小马商量“咱们后天接着学习裱画吧。”她说“可以的。”我们和老师也打了招呼。 　　今天下午去裱画，我想穿什么衣服去呢？好衣服去弄脏了白糟蹋了。于是找来找去找了一件儿十几年前准备要扔掉的衣服。打开一看衣服的前襟上绘了一个小丑的图案。就穿它吧，脏了、坏了也不心疼。于是我就穿上了这个小丑，招摇过市的到了学习班。 丑小妮儿穿了一个小丑图案的衣服在搞怪 　　到了学习班看到同学小马，她说你这件衣服很漂亮。我说：“漂亮个啥啊。衣服上绘了一个小丑，我这个老丑穿上小丑，等于奇丑无比。” 突然间我脑子灵光一闪。让小马把我这个奇丑无比的形象给拍下来，挺逗的。给我这个老顽童留个纪念。 于是小马就给我拍了许多照片，甚至连我裱画的工作照都给拍下来了。 　　我和小马俩人是裱画的合作伙伴，因为裱大画，一个人没法操作。今天还好裱的画都不是很大，所以这些画裱起来都很顺利，我们先后裱完了10来幅画。 　　最后剩了我要裱的二幅绢画，这时我的心情比较紧张。心想：“绢画画起来不容易，成本也高。千万要小心一点，别出岔子。” 结果是越小心越出错。本来刷完浆糊之后，上完复被纸就可以上墙了。我不放心，又铺上报纸，拿棕刷使劲刷了三遍。心想这次裱的这幅绢画一定不会出问题了。 结果画一揭起来之后，小鸟的眼睛粘在了红色的案板上，小鸟成了一只瞎眼的鸟。这把我气得呀。他妈的，裱画、裱画，裱成个寂寞。 几天来的时间白费了，一只美丽的小鸟成了个瞎鸟。唉，裱画这个活就不是人干的！ 　　你们说我这不是有病吗？干点啥不好，非得要学手工裱画，这不是自己找虐吗？这有什么学头？做浆糊，刷浆糊。这和农村老娘们打袼褙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没有打格褙难呢。 已裱的画 　　记得我小时候在山东老家，我老娘打袼禙给全家人做布鞋。那时候我是老娘的小帮手。 老娘先准备一些破布，再用玉米面兑上一点白面打一锅浆糊。那时农村的白面非常少。我看到这一锅浆糊很想盛一碗吃，害怕挨老娘的揍不敢吃。 　　老娘准备一块大木板，又从锅里㧟出来一小桶浆糊，嘴里喊着一一小妮儿，快把破布抱过来。我跑到屋里将炕上的破布抱起来跑向院子里，一路跑，抱着的破布一路掉。等跑到院子里，身后掉了零零星星的一路破布。老娘训斥我，看你干的什么活。我只好委屈的回去一个一个将破布捡起来，再给娘送去。 　　这时就看老娘将一块木板搭在两个方凳子上。用铁勺从小桶里㧟一勺浆糊，扣在木板上，再用一个刮板将浆糊在木板上一下一下刮着，把浆糊均匀的刮平之后，再将破布一块一块的拼贴在木板上，贴滿之后，再刮一层浆糊，再贴一层破布，这样的程序大概要贴三四次吧。贴完之后上面再薄薄的满刮一层浆糊。然后等它自然干透了以后，取下来就可以做鞋底或鞋帮了。 小妮儿在学习裱画 　　我们现在学习的裱画艺术和农村老娘们打袼禙有啥区别呀？我觉得裱画还没有打袼禙技术含量高。因为裱画复背纸是用整张的纸，打袼禙用的是碎布头拼接的，你说谁的技术含量高？ 已裱的山水画 　　所不同的是：裱画是用刷子刷浆糊。而打袼褙是用刮板刮浆糊。另外一个就是他们发出的声音不一样。裱画刷浆糊发出的声音是轻微的唰唰声。而打袼禙刮浆糊发出的声音是呱哒呱哒的声音。除了这些，他们工艺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呀。 　　我和老娘学习打格禙是为了省点钱给家里人做鞋。我和老师学习裱画不但不省钱还得交3000块钱学费。你说这不是脑子有病是干啥呀？ 　　既然手工裱画和打袼褙它们的工艺流程是相同的，手工裱画现在都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了，那我还在这里呆着干啥？赶快回家准备资料，把打袼禙也申报成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行吗？ 这项工作还得快一点儿做，晚了让别人抢先就完蛋了。 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