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之行

郭敏心

2025年6月3日，我们乘飞机降落在沙特阿拉伯的土地上。沙特的麦加，是伊斯兰教诞生的心脏，穆罕默德领受启示之地，亿万穆斯林一生心之所向。

它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旅游签证的薄纸无力叩开那扇门，非穆斯林的身份划下一条无法逾越的界限。我们只能转身，向北而去，目的地是麦地那。

麦地那的午后，气温高达四十一度，阳光倾泻而下，人的影子短得几乎看不见，每一次呼吸都吸进灼热。身边穿着白袍的男子和穿着黑袍的女子身影在蒸腾的热浪里晃动，阿拉伯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掺杂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们走向先知清真寺。

寺内的阴凉隔绝了直射的日光，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冰凉，赤足踏上去，凉意从脚底缓缓升起。信徒们跪坐着，经文从他们口中低低流淌出来，汇成一片持续不断的声流。这声音不高不低，在空旷的穹顶下弥漫，像沙漠深处一眼沉默的泉，只是汩汩地涌。

穆罕默德长眠的陵墓就在寺内深处。非穆斯林只能止步于那道无形的界限，远远凝望。那是一座覆盖着绿色穹顶的建筑，并不巍峨，也无繁饰。它的肃穆在简朴之中自然生发。

远处，有几位老人深深俯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微凉的石面，久久不动。他们的白袍服帖地垂着，背脊的轮廓在布料下清晰可见。高温与汗水似乎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之外。

宗教的力量，或许就是让人在尘世的煎熬里，寻得一方内心的清凉。四十一度的高温下，他们的身躯如此低伏，如此安静。那敬仰从心底深处涌起，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证明，亦不为酷暑所动摇。

后来，我们又去了吉达。吉达是沙特的第二大城市，濒临红海。吉达的海，蓝得深浓。海浪涌起，拍打在粗砺的礁石上，碎成一片耀眼的白沫。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迎面扑来，沉甸甸的。

这风里似乎也夹杂着古旧的叹息，让人想起千百年来，无数朝觐者曾在此驻足，望向这片通往圣地的水域，掬一捧海水，或仅仅投去深深一瞥，然后继续他们漫长的跋涉。

黄昏时分，我们坐在海边咖啡馆的遮阳棚下。邻桌是几个本地青年，衣着入时，笑声爽朗，桌上的手机屏幕不时闪烁。

突然，清真寺宣礼塔的灯光亮起，浑厚的唤拜声透过扩音器，穿透傍晚的喧嚣，清晰地传来。谈笑声戛然而止。那些年轻的面孔瞬间归于肃穆，他们起身，面向麦加的方位，在咖啡馆的一隅铺开小小的拜毡。动作是那样的熟稔和自然。

海风依旧吹拂，浪涛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堤岸。在这个古老与现代交织的国度，信仰便这样自然地流淌在日复一日的缝隙里。它不喧哗，不张扬，如同沙漠本身，沉默而恒久地存在。如同天幕上初现的星辰，如同信徒心中那盏无需言说的灯。

离开时，我最后回望红海。暮色四合，海水沉入一片深邃的紫色，浪花如粹银般闪烁。无数世纪的祈愿与脚步，都沉淀在这片海水中，随潮汐起伏。

我们来了，我们看见，我们终究只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