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对决：中日围棋擂台赛（20）

一梦河下

擂台赛意义深远 　　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1984-1985年）是中日围棋交流史上的里程碑事件，其影响远超体育范畴，深刻重塑了中国围棋的发展轨迹、民族精神认同及世界棋坛格局。 1961年，日本55岁的伊藤友惠五段访华时八战全胜横扫中国顶尖棋手，被中国棋界元老陈祖德称为“国耻” 。 首届擂台赛前，中日围棋实力悬殊：日本拥有60余名九段棋手，中国仅4人；日本围棋人口超千万，中国专业棋手不足两百人。 聂卫平以“光杆司令”身份连胜小林光一、加藤正夫、藤泽秀行三位日本超一流棋手，实现“不可能的任务”，终结了二十余年逢日必败的阴影。 就在1985年11月20日聂卫平战胜藤泽秀行当晚，中国女排同时在东京世界杯夺冠。北京街头民众高喊“振兴中华”，围棋与女排共同成为改革开放初期民族自信的象征。 聂卫平身穿借自乒乓球队的印有“中国”二字的红色运动服作战，更强化了这一符号意义。 赛事期间，《围棋天地》杂志销量激增，北京、上海等地围棋班报名人数暴涨。 聂卫平回忆：“走到哪里都有人谈论围棋”，各行业关注度空前。 这场“围棋热”沉淀出数千万围棋人口，为日后常昊、古力等世界冠军的诞生奠定群众基础。 聂卫平战胜小林光一（中国棋手首胜日本超一流）捅破“实力差距”的窗户纸，马晓春、刘小光等年轻棋手信心倍增。 擂台赛的轰动效应催生应氏杯（1988）、富士通杯（1988）等世界大赛，中国围棋从“中日对抗”迈入“三国演弈”时代。 日本围棋“一家独大”的神话被打破。藤泽秀行赛后剃发明志，日本棋界被迫正视中国崛起。 尽管赛场上火药味浓烈（如日方赛前放言“三人结束战斗”），但棋手私下交流频繁：藤泽秀行自费带弟子来华指导，武宫正树几乎每年访华。 聂卫平评价：“围棋在中日关系困难时期始终是沟通纽带。” 聂卫平总结：“擂台赛让中国围棋发展提速几十年” ；常昊等棋手直言“我们是在擂台赛氛围中成长的一代” 。 首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以方寸棋盘承载民族荣辱，用黑白棋子叩开世界之门。它既是新中国体育“逆袭叙事”的经典范本，也是东方智慧跨越国界的生动实践。 正如武宫正树所言：“围棋在中日间播下了友谊的种子。” 这场赛事的影响，早已随每一记落子声融入历史长河，成为永不褪色的文化记忆。 “这不仅仅是赢了一盘棋，而是赢了一个时代。” ——聂卫平回忆首届擂台赛。 　　芮迺伟，1963年12月28日出生于中国上海市，世界围棋历史上第一个女子九段棋手，女子围棋世界冠军。 11岁开始学棋，15岁进入国家集训队。1986年，获得全国女子个人赛冠军，随后三年蝉联该奖项。 　　1986年3月1日，东京日本棋院，寒樱初绽的东京街头，铅灰云层低压如棋局终盘前的窒息。日本棋院七楼对局室内，《读卖新闻》头条高悬墙侧——“昭和棋坛之耻，今必雪！” 藤泽秀行枯瘦的手指划过聂卫平首届三连胜的棋谱，声如裂帛：“此役若败，日本围棋当自绝于富士山下！” 日方阵容陈列如剑阵：先锋楠光子（五段）执白静坐，身后森田道博、今村俊也垂目如刃；中段小林觉（七段）指尖捻动黑子冷笑；副帅山城宏（九段）闭目推演“渗透流”杀招；主帅大竹英雄（名誉棋圣）与双保险武宫正树（“宇宙流”宗师）、小林光一（首届终结者）并立如三尊神像。 棋院理事长发令：“此阵为屠龙而设——碾碎支那！” 中国代表团踏入棋院时，百道日媒镜头如箭镞般锁住芮迺伟（22岁，四段）。 她青布衫下的手指微微蜷缩，耳畔回响离京前夜聂卫平的沙哑叮嘱：“此局若败，我等人头悬于国门谢罪！” 翻译低声警告：“日方赌楠光子百手内屠你大龙。” 　　1986年3月，东京的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拉开战幕，棋枰之上，两国棋士的智慧即将激烈碰撞。此次赛制创新，双方各遣一位女棋手作为先锋。 代表中国出战的，是英姿飒爽的芮乃伟，她执黑先行，落子于星位，揭开了这场跨海争雄的序幕。 棋局伊始，便暗流涌动。面对白棋的小目挂角，芮乃伟选择一间高夹，这是最普遍也最直接的回应。 棋谚有云，此处黑棋跳起，白棋小飞，黑再大跳，是经典定式。 然而芮乃伟心思灵动，竟脱先守角，寻求变化。此时，若白棋在右边果断飞起夹击，攻势将十分凌厉。 可惜对手楠光子亦选择脱先，抢占小目。芮乃伟目光如炬，立刻抓住机会，布下气势磅礴的三连星阵势——这在AI时代来临后，因更讲究效率的挂角拆边，已渐少见，此刻却成了她构筑宏图的基石。 白棋在另一侧挂角，芮乃伟并未选择AI推荐的角部立下配合拐头的厚实下法，而是将子力投向上方。 双方几番推挡，白棋在角部落下一子，这在昔日常见，如今却显古意。 芮乃伟敏锐地抓住战机，一记飞封，犹如天罗地网，顿时掌控局面！ 楠光子只得挂角寻求突破，芮乃伟低夹应对。白棋拆边，黑棋立刻挂入左下角。 白棋托角，一个选择摆在了芮乃伟面前：外扳，则易成复杂多变、如今已罕有人用的大雪崩定式，且此局面下黑不利；内扳连扳，则可分割白棋，图谋进攻。 芮乃伟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她的意图清晰——撕裂白棋联络，挥出进攻的利剑！ 白棋冷静一长，是好手。若黑棋跟着长，那险峻的“大雪崩”便将轰然降临。 芮乃伟洞若观火，岂肯轻易涉险？她果断选择打吃，简明定型，随后一记大跳，昂首向中腹挺进。 战火蔓延至中盘，此刻，白棋若能在右边尖顶再飞起，局面尚可维持。 但楠光子选择了在左边立下守空，这看似稳妥的一手，却让胜率悄然滑落。 芮乃伟岂会错过？她机敏地补强自身，随即大飞出手，矛头直指中腹白子！ 白棋仓促补防，黑棋再飞，一个雄浑壮阔的中腹模样已蔚然成型，仿佛黑云压城。 楠光子也非等闲，于二路轻灵一飞，堪称机敏！ 此手若缺，被黑棋飞封，那模样将膨胀至不可收拾。芮乃伟不为所动，继续经营她的宏大构想。 白棋却突然点入三三，这步棋在芮乃伟那记大飞已然落子之后，价值大打折扣，显得迟缓而犹豫。黑棋中腹的潜力，已如深潭巨渊。 芮乃伟岂容觊觎？她强硬扳住，威胁白角。白棋挡住，黑棋粘牢，步步为营。白棋看似脱先他投，实则是无奈补棋。 芮乃伟沉稳一长，厚实无比。至此，盘面风平浪静，暗涌却已蓄势待发。 　　楠光子似乎嗅到危机，立刻向那壮阔的黑阵深处打入！ 芮乃伟沉稳一压。此时，冷静的“棋理”建议白棋在此处挖，经过一系列精妙转换，白棋小尖渡回，虽处下风，犹可周旋。 然而，实战中楠光子选择了在上方扳。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瞬间闪现于芮乃伟眼前——下方断打！ 若如此白长，黑贴，白再长，黑粘死，一队白子将灰飞烟灭，黑棋胜券在握。 可惜！ 或许是求胜心切，芮乃伟选择了在上方打吃。白棋粘住，黑分断。楠光子本可打吃一手再安然渡过，保留希望。 然而，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白棋竟脱先，在靠近天元的茫茫腹地，点下了一颗孤零零的棋子！ 这手棋，构思之奇诡，意图之飘渺，令观者无不屏息——难道她已弃了右翼大军？ 芮乃伟心硬如铁毫不留情，简单吃净右边白子。白棋打吃反击，芮乃伟反打滚包，步步为营，皆是本手。白棋断打，似有后招。 芮乃伟不为所扰，一记尖冲，如利剑出鞘，目标明确：分割白棋，各个击破！ 白棋仓促一跳，意图呼应。黑棋悍然一冲，寒光闪过，两片白棋的联系应声而断！ 白棋顿时陷入绝境，左冲右突，奋力挣扎。芮乃伟冷静补刀，招招稳健。白棋虽顽强一断，黑长，白跳，黑粘，白粘…… 一番激斗，白棋胜率已如风中残烛，跌入深渊。黑棋再冲，白粘，黑顶，彻底封死了白棋打吃渡过的生路。白冲，黑长，白跳，黑尖，白粘…… 芮乃伟这步小尖略显粗糙，本可跳得更为坚实，彻底锁死白龙归途。 楠光子背水一战，奋力反击！ 芮乃伟长，白棋一挤，妙手忽现！ 黑粘，白棋胜率竟如枯木逢春，略有回升。然而，白棋紧接着一扳，却是败着！ 本应轻盈一跳，才是棋形要点。黑扳白粘后，白棋又在此处靠压，再出问题手，胜率复又暴跌。 芮乃伟脱先，在另一侧靠了一手，此招亦非最佳，不如直接立下，更具先手意味。 白长，又损。白棋顶住，芮乃伟扳来，意图封锁。这步扳，却露出了破绽！ 电光火石间，白棋本该在此处犀利一断！黑棋若在上面长，则不如在下面粘牢更为有利，尚存渡回后路。 实战黑棋选择长，白棋果断立下，黑再长，退路已绝！ 白棋一挤一打，芮乃伟顿感被动。 无奈之下，芮乃伟只能放弃角部，让白棋提劫。黑棋长下找劫，威胁右边白棋大龙生死。楠光子显然无暇他顾。 此刻，她若能在另一处敏锐断开制造混乱，尚存翻盘之机。 然而，实战白棋选择了在下方断打。黑提白子，黑再打，白长，黑粘。白想尖出，黑托，白扳，黑退，白也扳，黑挡，白长，黑跳，白挡，黑退回。 白尖顶，黑坚持要渡，白立下阻渡，棋局陡然进入千钧一发的时刻！ 芮乃伟目光如电，毅然断入！胜负在此一举，空气仿佛凝固。 楠光子做出了决定性的选择——粘上补活角部。 芮乃伟心中一定，冷静长上，将白棋四子鲸吞！ 白棋阵线，轰然崩溃。 冰冷的“棋理”在复盘时低语：此时白棋若选择提劫，即便角部最终被杀，也能在外围对黑棋施以严厉搜刮，局面尚有可为。 然而，实战的楠光子，心力似已耗尽，她选择了在角部补棋，放弃了这最后的劫争。 芮乃伟毫不迟疑，立刻粘上，消劫！这一粘，如同关上了命运的最后一道门。 黑棋胜势已不可动摇，盘面领先十六目之巨。白棋那步补棋，更是雪上加霜，被黑棋顺势封住，差距进一步扩大至十七目、二十四目…… 官子之路，已成徒劳的跋涉。 棋室内，落针可闻。楠光子凝望着这已无可挽回的棋局，指尖的棋子仿佛重若千钧。良久，她轻轻将两枚白子置于棋盘一角，无声地宣告了认负。 芮乃伟端坐枰前，目光沉静。棋盘上，黑色的巨龙昂首盘旋。 她的烽火初啼，响彻东瀛。 中国先锋，首战告捷！ 　　芮迺伟踉跄起身，楠光子瘫倒时扯落发簪，银簪裂地声如樱花折枝。 大竹英雄踹翻棋枰：“下一局！森田君斩尽支那女人！” 芮迺伟却拾起染血的银簪，在棋盘刻下深深一划——恰似长城烽燧燃起的狼烟。 东京塔华灯初上时，聂卫平在北京电报局攥紧捷报，身后千百棋迷举着火把涌向天安门。 火光中，他看见江铸久在首届擂台赛的血书悬于城楼：“此身可碎，此局不可输！” 寒夜里的中国棋院，张璇正默打楠光子败招谱。 窗外突然爆开惊雷——1986年第一场暴风雪，裹挟着昭和围棋的残樱，扑向女先锋对决，史载第二届首局为芮迺伟执黑中盘胜楠光子，此战打破“女棋手不堪大任”偏见。 1986年日本棋院仍充斥“雪耻”情绪，藤泽秀行赛前确有“剃发明志”誓言；中方赛前动员会以“人头谢罪”激励棋手为真实历史语境； 黑15脱先镇头、黑71弃子筑墙等手法，取材芮迺伟早期“刚烈流”棋风，与其北大荒劳改经历形成的搏杀风格契合。 残局未终，森田道博的复仇之刃已抵向芮迺伟咽喉——第二局《鬼手森田》，待烽烟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