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复活节岛的愿景图 (借助AI生成的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复活节岛的愿景图 (借助AI生成的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复活节岛的愿景图 (借助AI生成的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冗长的前言</b></p> <p class="ql-block">南美的旅游高潮迭起,一个接着一个,让人来不及喘息。</p><p class="ql-block">伊瓜苏大瀑布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复活节岛。对于这座孤零零地弃落在南太平洋深处的荒芜小岛,虽然略有耳闻,但真正触动心跳的还是在八年前的大溪地之旅。</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经过艺术处理的大溪地原住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经过艺术处理的大溪地原住民</span></p> <p class="ql-block">2018年春节刚过,我和太太乘坐飞机离开上海,经由新西兰的奥克兰,抵达南太平洋法属波利尼西亚的主岛塔希提(即:大溪地)。上海至奥克兰十二个小时,奥克兰至大溪地五个小时,若不是新西兰北岛为时七天的休整,这将是一次艰苦的航程。北京和大溪地的时差十八个小时,当你抵达大溪地法阿机场的时候,生命将会有一天的年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巡游大溪地的游轮在这里驻足</span></p> <p class="ql-block">大溪地之旅的第二站便是毗邻主岛的莫雷阿,旅游者们为她编撰出一个音意双全的雅名 —— 茉莉雅。空中望去,“茉莉雅”就象是浮游于碧海之中的一叶海棠,飘飘悠悠,无问西东。</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宿地坐落在茉莉雅岛直面太平洋的青山翠谷,飞红叠翠中嵌着一尊乳白色的别墅。清晨七点,阳光和晨曦在山峦间相遇,房东在别墅左角的凉亭里铺设了亚麻桌布,让我们在清瑟、雅致的环境中享用早餐。为了凑兴,太太搬出了随身携带茶具,一壶清茗,一抹海色,赤道偏南太平洋海域的向风群岛飘逸着一缕缕中国的茶香。</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茉莉雅”就象是浮游于碧海之中的一叶海棠,飘飘悠悠,无问西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们的宿地坐落在直面太平洋的青山翠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别墅左角的凉亭里享用早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一壶清茗,一抹海色</span></p> <p class="ql-block">房东是一对年逾六十的法国老人。女主人是一位画家,近日因家务返回法国,整幢别墅交给老先生打理。或许是闻到了茶茗的清香,老先生端来了两杯自行碾磨的咖啡。出于礼节,太太也回奉了一盅自行泡制的清茗。清茗对上了清咖,悠然对上了浓烈,两个层面,两种维度,无从、也无须评判出两者间的高低优劣。</p><p class="ql-block">交谈自然是从旅程开始的。英语都不是我们的母语,当“半桶水”遇着“半瓶醋”的时候,彼此放下了包袱,语言不再成为障碍。</p><p class="ql-block">“一路辛苦了!”老先生寒暄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你们是从日本过来的,还是从奥克兰过来的?”</p><p class="ql-block">“我们是从奥克兰过来的。上海到奥克兰12个小时,奥克兰到帕皮提(大溪地)5个小时,不算候机时间,总共17个小时。您太太从大溪地返回法国,路途一定更加辛苦!”</p><p class="ql-block">“从帕皮提停经洛杉矶,再由洛杉矶飞抵巴黎,全程22个小时。”老先生回答。</p><p class="ql-block">“大溪地是法国的海外领地,居然没有直达航班?”</p><p class="ql-block">老先生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p><p class="ql-block">“这样也好,我不喜欢外界的侵扰。这里干净 —— 环境干净,这里简单 —— 生活简单,这里平和 —— 人心平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溪地的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溪地的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溪地的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溪地的海</span></p> <p class="ql-block">“您太太是一位画家?” 我问。</p><p class="ql-block">“算是吧。迁居到大溪地之后,她一直以绘画作为消遣,久而久之,便成了画家。这不,别墅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她的手迹。”</p><p class="ql-block">“你们习惯大溪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岂止是习惯,而且是沉溺,尤其是我太太。”</p><p class="ql-block">“为什么?”</p><p class="ql-block">“因为她是高更最忠实的粉丝。高更最后的岁月是在大溪地度过的,爱屋及乌,太太也爱上了大溪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更在大溪地创作的油画作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更在大溪地创作的油画作品</span></p> <p class="ql-block">“您太太痴迷高更?高更可是法兰西首屈一指的后印象派画家,与梵高齐名!”我暗暗吃了一惊。</p><p class="ql-block">“你这个词用得好——痴迷!高更最成功的作品都是在大溪地创作的,就象梵高最成功的作品都出自于普罗旺斯一样。太太痴迷高更的艺术,痴迷高更的风格,痴迷高更的性格,痴迷高更的人生!”</p><p class="ql-block">我笑了。</p><p class="ql-block">“您太太是个优柔的女性,怎么会痴迷高更的性格和人生!高更的 '自我' 太膨胀了,为了个人的追求,他可以无所忌讳地抛妻弃子,他可以残忍地隔断与梵高的友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更在大溪地创作的油画作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更在大溪地创作的油画作品</span></p> <p class="ql-block">“您不要见笑!我太太可是个好女人,她爱我,爱这个家,一切的一切——房屋的设计,细节的安排,无不倾注着她的心血!但她又是个偏执的理想主义者,当年,我们迁居于此,或正是为了遵循高更的足迹!'大溪地是一片容得下灵魂的宿地,那里有一股集野蛮、原始、真挚和纯粹于一身的鲜活力量',这是高更的原话,也是我太太人生的格言。”</p><p class="ql-block">“所以,一百二十七年之前的1891年,高更从法国马赛港出发,途径苏伊士运河、澳洲和新喀里多尼亚,历尽千辛万苦,抵达了漂泊在南太平洋碧波中的大溪地。”我接过了老先生的话茬,平和中带着崇敬。</p><p class="ql-block">“六十二天,整整六十二天的海上颠簸!这是破天荒的壮举,这是划时代的伟绩!”老先生有一点激动了:“1893年,高更以同样的路线返回法国;1895年,他再次前往大溪地,最后客死他乡,再无归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电影《爱在他乡》的截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电影《爱在他乡》的截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电影《爱在他乡》的截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电影《爱在他乡》的截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电影《爱在他乡》的截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电影《爱在他乡》的截频</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俩都沉默了,他咀嚼着我的香茗,我品味着他的咖啡。好一会儿,老先生又继续着他的话题,但有意识地扭转了情绪:</p><p class="ql-block">“有一部电影《爱在他乡》,表现了高更在大溪地的最后岁月,我太太百看不厌。她总说,崇敬归崇敬,但高更的行为让人匪夷所思,甚至有那么点不受控的变态,当时的世俗社会认定他是精神和思维的 '智障者',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让高更知道,在大溪地东部的洋面上,还有一座更加原始、更加荒蛮、更加神秘的孤岛,他一定会倾其所有,孤注一掷!”</p><p class="ql-block">我抬起了头,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惊愕,这是我第一次从旁人口里提到了复活节岛:</p><p class="ql-block">“一个<span style="font-size:18px;">更加原始、更加荒蛮、更加神秘的孤岛</span>?那是复活节岛?”</p><p class="ql-block">老先生点了点头,一字一板地回应:</p><p class="ql-block">“是的,是复活节岛,一个创造摩艾石像的 '外星人' 岛屿!”</p><p class="ql-block">“离大溪地多远?”</p><p class="ql-block">“四千公里。”</p><p class="ql-block">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而平复下来,故作姿态地说:</p><p class="ql-block">“那算不了什么,也就是奥克兰到大溪地的距离,五个小时就够了!”</p><p class="ql-block">“五个小时?您开玩笑吧!我看得再加上二十个小时!”</p><p class="ql-block">这一下真的把我惊呆了:</p><p class="ql-block">“这话怎么讲?”</p><p class="ql-block">“大溪地没有直达复活节岛的航班。即便有,也只是一年一班,而且是日本游客的专机!” </p><p class="ql-block">老先生瞟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失落,语调也变得委婉起来:</p><p class="ql-block">“您也不必生气,如果执意要去,还是可以转机的 —— 大溪地直飞奥克兰,五个小时;奥克兰直飞圣地亚哥,十二个小时,再从圣地亚哥直飞复活节岛,五个小时,总共二十二个小时!加上候机时间和夜宿时间,还要赶上衔接的航班,四十八个小时都不够!”</p><p class="ql-block">我抬起头来,突然觉察到老先生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戏谑。</p><p class="ql-block">“I am kidding you (我跟您开玩笑) !没有人走过这样的一条航线!”老先生笑了。“但话得说回来,游历复活节岛绝非易事。如果您和高更一样执着,我看还是参加一个包括复活节岛在内的南美旅行团,您和您太太一定能够成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梦境</b></p> <p class="ql-block">借老先生的吉言,八年之后,我和太太真的成行了!2025年3月26日,一个游历南美的团队,将我们带到了直线飞行距离(上海—圣保罗)18565公里之外的巴西。</p><p class="ql-block">对于热衷旅行的独侠客而言,复活节岛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如果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和大溪地所在的法属波利尼西亚之间牵一条红线,它正位居于这条红线的中心 —— 南纬27度,西经109度,东向3746公里到达圣地亚哥,西向7500公里到达澳大利亚,北向5000公里到达美国,南向4500公里到达南极。因其极为偏远的地理位置,复活节岛被戏称为“地球的肚脐”。就在这个距文明和富庶最为遥远的“肚脐眼”上,耸立着一千余座顶天立地的火山岩“摩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复活节岛果真有个“地球肚脐”的景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那个圆溜溜的石球,多象婴儿外突的肚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世界地图上,大溪地、复活节岛和圣地亚哥的地理位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南太平洋洋面上,奥克兰、大溪地和复活节岛的地理位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南太平洋洋面上,大溪地、复活节岛和圣地亚哥的地理位置</span></p> <p class="ql-block">在JL酒店里,我做了南美旅途中的第一个好梦。梦里,我没有见到复活节岛的摩艾,而是见到了伊瓜苏的瀑布。光、影、声、色,觥筹交错,275条飞瀑以更抽象的形态,齐齐汇入了我的梦中。</p><p class="ql-block">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酣梦中醒来,似醒未醒之间,我继续探寻着梦境的指引,辨析着心灵的暗示,倾听着真情的呼唤。</p><p class="ql-block">看了看手机,正是凌晨四点,再也睡不着了,便借助最近风行的豆包AI生图,营造出一个清醒情状中的有关复活节岛“摩艾”的幻梦。</p><p class="ql-block">按照AI生图的要求,必须下达有关梦境的一系列指令:</p><p class="ql-block">午夜,正是梦的最佳时辰;滩涂,正是梦的最佳地点;海潮,正是梦的最佳伴侣;月色,正是梦的最佳氛围。</p><p class="ql-block">梦境产生了,一幅美极了的摩艾月夜图——海潮伴着海滩,海云伴着海月,一切都退居于其后,唯有摩艾,雄居C位,独霸乾坤。</p><p class="ql-block">太美了,却又是太静了,如果能让它们都动起来,那该多好!于是,我又对豆包发出了进一步的指令:</p><p class="ql-block">让海月升起来,让海云浮起来,让海潮涨起来,让海涂动起来。一切如我所愿,AI以动制静,<span style="font-size:18px;">生成了一幅宁静祥和、又富蕴动感的摩艾月夜。别出心裁的是,AI超越了我的想象,又在蓝中涵紫的海天中涂上了一抹象征生命力的篝火。橘红色的篝火余焰袅袅,汇入了安谧而高贵的夜色。神秘的现代科技完成了一个深居阑珊灯火的都市老者对复活节岛夜空的全部想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揣着这一幅愿景图,我和太太踏上了南美智利复活节岛的旅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豆包为我创作的复活节岛静态愿景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豆包为我创作的复活节岛动态愿景图</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启程</b></p> <p class="ql-block">伊瓜苏市到智利首都圣地亚哥的直飞距离是1800公里,智利捷聪航空承担了这条航线的运营。然而航班有限,需要漫长的等待,旅行社只能舍近求远,选择了“伊瓜苏——圣保罗,圣保罗——圣地亚哥”的绕圈航行。伊瓜苏到圣保罗850公里,圣保罗到圣地亚哥2600公里,航程扩展了一倍,加上对接航班的候机时间,真是一项了不起的折腾。</p><p class="ql-block">抵达圣地亚哥已是深夜,刚从复活节岛返回的中国导游连轴接应。装上行囊,大巴在通达顺畅的“水泥森林”间疾速奔驰,让我们领教了同为“发展中国家”的都市夜景——耸天的高楼,迷离的灯光,营造了迥异于想象的南美风情。</p><p class="ql-block">无须对精力的疲惫和体力的透支再做描述,眼前的任务相当严酷:赶到酒店,必须将行囊分成两堆,一堆留下,一堆随身,复活节岛回来之后,我们还将在圣地亚哥再启秘鲁的行程。</p><p class="ql-block">这一夜,我们只睡了三个小时。五点起床,略作梳洗,径直赶往机场。早餐是来不及吃了,中午的小餐点也只能略微垫一垫肚子,支撑一整天的是一袋说不出味儿的点心。</p><p class="ql-block">终于,我们登上了飞机,忐忑搅拌着憧憬。眼前是一块钴蓝色的屏幕:Distancia Total (总距离):3746公里。五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将抵达复活节岛,那正是八年前茉莉雅岛的老先生所描述的四十八个小时都到不了的海天圣景!</p> <p class="ql-block">说实话,复活节岛一直存活在我的梦里。途中,我把豆包制作的愿景图递给了身旁的小吴。小吴是南美旅行的专职导游,对复活节岛景点的情状一目了然,看着图片,她一脸懵懂 :</p><p class="ql-block">“这是您梦里的复活节岛吧?且不说图中的摩艾太具幻想的成分,周边环境——海滩,潮水,篝火,月夜,简直是人世间不存在的幽州秘境。即便在复活节岛等上一年,您也等不到图片中的吉时良辰!如果您真的等到了,并拍了下来,那一定会得国际大奖!”</p><p class="ql-block">小吴大笑起来,她可是个见过世面的豪爽女性。</p><p class="ql-block">我也跟着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天无忌,地无忌,年无忌,月无忌,再加上个日无忌,人世间赶不上这样的吉日良辰! 还是把心揣在怀间,在有限的二十四个小时里把复活节岛玩一个透彻!”</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我抱着平和的心态,客观、冷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景物。事实上,我的得益是非凡的。我不仅看到了计划中设定的景观,而且从这些笼在不一光影里的景观中看到了历史的变迁,看到了文明的起落,看到了渺小的个体在浩渺天体中的位置。</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拉诺拉拉库的沉默</b></p> <p class="ql-block">拉诺拉拉库 (Rano Raraku) 是复活节岛的重中之重。石像多在这里雕凿成型,然后搬至孤岛各处,这一方摩艾的诞生地也由此冠以“采石场”(la Cantera)的名号。</p><p class="ql-block">刚下飞机,我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拉诺拉拉库,烈日当空,正值午时。一块植被严严实实地覆盖在火山岩上,封住了当年天火浩劫、地壳撕裂的惨状。广袤的草甸无遮无盖,赭褐色的小路将我们牵到了石场深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烈日当空,正值午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一块植被严严实实地覆盖在火山岩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赭褐色的小路将我们牵到了石场深处</span></p> <p class="ql-block">已是南太平洋孤岛的初秋,太阳依旧将赤道边缘的炽热拧成了金箔,四百多尊摩艾散落在绿中嵌黄的巨毯之中,说是风采四溢的胜地,却如沉淀着苍凉气息的坟场。这些尚未完成的巨像,有的如仰天长啸,有的如俯首冥思。有的掩埋在泥土与草木之间,只露出半截轮廓,象是搁浅于海岸的船骸,象是弃落于荒原的残梦。</p><p class="ql-block">尽可能地贴近摩艾的身旁,空寂之间,竟察觉到烈日和石像碰撞的气息。额头上冒着蒸腾的白烟,鼻翼下淌着古铜色的汗滴,蜂窝状的石纹里深缀着的铜锈似的斑点,竟闪烁出孔雀羽毛炫目的青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摩艾散落在绿中嵌黄的巨毯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有的仰天长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有的俯首沉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有的只露出半截轮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象是搁浅于海岸的船骸,弃落于荒原的残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石纹里深缀着的铜锈似的斑点,竟闪烁出孔雀羽毛炫目的青辉。</span></p> <p class="ql-block">踱步于浩大的工场,绳索无情地隔断了我和摩艾的距离。真想摸一摸巨人的体表,那被风雨啃噬得坑坑洼洼的蜂窝里,一定蜗居着汗水蒸腾后残存的盐粒。它们被子夜的寒露融化,溢出了疮孔,又被午时的烈日烤干,缔结成一块又一块永不落痂的疮疤。疤痕是灰白色的,涵着古铜色的坚毅,涵着淡赭色的沉思,涵着青灰色的苍凉。</p><p class="ql-block">石像们挺立着,斜倾着,仰卧着,俯趴着,面面相觑,却无言以对。如果你有机会摆脱土著导游鹰一般的窥视,亲手摸一摸摩艾嶙峋的体表,当掌纹和岩纹吻合的时候,一定能从蜂窝状的凹槽里读懂内中蕴藏的文字,它们凝固在岩层深处,诉说着同一个有关文明起落的故事 —— 有文明兴起时的欣喜,有文明拓展时的骄狂,有文明衰落时的迷茫,有文明消亡时的剧痛。从诞生到鼎盛、从没落到消亡,说不尽兴衰轮回,道不完的人间沧桑。五百年前的拉诺拉拉库,曾经是原住民精神的圣地,而今,偶像倒塌了,信仰摧毁了,心灵的寄托和生息的土地,竟被他们虔心供奉的神祇碾压得粉碎。这些神祇,曾经是这样至高无上,这样的顶天立地。</p> <p class="ql-block">摩艾文化的鼎盛期 (公元1200年—1700年),复活节岛原住民以近乎狂热的心态和情态投入了史无前例的造神运动,摩艾石像被越造越多,越造越大,越造越重,越造越高,耗空了拉帕努伊岛(复活节岛的本名)本不富庶的资源。为了运送石像,森林被砍伐殆尽,如同家园的血管被一根根斩断。农田荒芜,粮食匮乏,资源短缺,鸟禽捕尽,继而引发了以资源争夺为目的部落征战。十八世纪初,拉帕努伊岛日趋没落,原住民的信仰根基彻底崩裂:摩艾并没有护佑子民的福祉,反倒成了生存的累赘。战乱中,双方推倒甚至摧毁了几百年来创建的石像,由摩艾为代表的拉帕努伊文化由此覆灭。</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资料上呈现的摩艾文化鼎盛期的盛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资料上呈现的摩艾文化鼎盛期的盛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描摹原住民雕凿石像的素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描摹原住民雕凿石像的素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原住民少女的素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原住民征战中,双方各自推倒对方的石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推倒、摧毁石像的惨烈场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推倒、摧毁石像的细节描绘</span></p> <p class="ql-block">踱步于浩大的工场,惊叹中交融着失落,崇敬中缠结着感慨:这庞大的石像群,竟成了涵有庞大讽刺意义的纪念碑。虔诚的信仰与可悲的愚昧早已彼此缠绕,化为无法拆解的宿命。那些石像,或是仰天长啸,或是俯首冥思,它的深意到底在哪里?在天上,在地下,还是在天地之间的风中?哪里都不在,就在缔造摩艾的火山石深处。它们冥思的并非创世神的护佑,而是自身命运的走向——那走向,竟是拉帕努伊岛的子民自掘的坟墓,当年,却是殿堂。</p> <p class="ql-block">站在此处,如同立于两个世界交接的边缘。文明的更替,难道真如海潮冲刷沙滩,仅留下新痕、旧迹的交错?我们脚踩的,哪里是自然演化的纯粹结果,分明是无数灵魂曾经生活过、信仰过、挣扎过、最终又迷失过的土地。文明,这神圣又脆弱的造物,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更迭,而新的文明常如健壮又傲慢的孩童,每每以妄自尊大之态,睥睨审视着前人遗留的废墟。</p><p class="ql-block">摩艾石像们始终沉默着,任平风吹雨打,在时间的流沙里缓缓沉陷。它们未曾说过一句话,却已道尽所有。石头的沉默比任何石碑更为深刻,也远比胜利者的史册更加惊心动魄 —— 或许,所有辉煌文明在诞生之初,便已在自身内部埋下了终结的种子。</p><p class="ql-block">那些朝天的呐喊与向地的沉思,终究皆成了无声的诘问:当文明这具巨躯轰然倒下的时候,我们应当如何安放自己的双膝?</p><p class="ql-block">曾经,我在网络上读到过一则短讯:一位游客跪倒在某个石像之前,额头轻轻抵住冰凉的石面,仿佛在向沉埋于大地深处的往昔默默致意。我想,所谓“后来者”,其最恰当的姿态,或许并非高贵的昂首,而是谦卑的俯身——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听懂石头内部那沉重如山的诉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阿胡·汤加里基祭祀台</b></p> <p class="ql-block">完成了"拉诺拉拉库"采石场的沉思,又开始了"阿胡·汤加里基"祭祀台的遐想。两个胜地间隔着一片广阔的草甸,一个在山腰,一个邻海边。</p> <p class="ql-block">阿胡·汤加里基(Ahu Tongariki)是复活节岛最具标志性的祭祀台,以其宏伟的摩艾石像群闻名于世。长约100米的平台上整齐排列着15尊摩艾石像。这些石像建造于公元15至16世纪,属于拉帕努伊文明鼎盛时期的作品,代表着岛上部落的祖先和精神领袖。石像高度从5.6米到8.7米不等,总重量超过300吨,其中中央最大的摩艾高8.7米、重约86吨,其背部还刻有神秘的岩画符号。</p><p class="ql-block">1960年,智利大地震引发的海啸摧毁了阿胡· 汤加里基的大部分石像,导致它们散落海滩并被沙土掩埋。1990年,日本考古团队协助启动修复工程,耗时5年将15尊摩艾重新竖立在平台上。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尊名为“旅行者”的摩艾曾被送往日本巡展,以感谢日本在修复中的贡献。</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冠名“旅游者”的摩艾石像雄居群像之首</span></p> <p class="ql-block">站在拉诺拉拉库的观景台凭栏远望,一公里开外的大海清晰可见。海和岸的交接处,十五尊摩艾已站成永恒的注脚,倔强地彰显着曾经毁灭过的权威。</p><p class="ql-block">走近了,渐渐地走近了。我清晰地看清了他们的形象:高突的眉骨如上弦的弯弓,凹陷的眼窝如幽深的洞穴,尖挺的鼻脊如奇峰的切口,彪悍的嘴唇如绷紧的直线。和采石场上的四百尊摩艾一样,阿胡·汤加里基祭祀台上的摩艾只有眼窝,没有眼珠,深不可测的黑洞里,死缠着斑斑驳驳的白珊瑚碎片。资料表明,拉帕努伊岛的先祖在摩艾的眼眶里无一遗漏地铸入了眼珠,白珊瑚镶成了巩膜(眼白),黑曜石嵌成了虹膜(眼黑),白日里,它能散发出迷离的彩晕,黑夜中,它能递送出含蓄的幽光。或是天灾,或是人祸,十八世纪初的“毁摩艾”运动摧毁了拉帕努伊岛上所有的“石眼”,对于人类文明,这是一场愚不可及又令人发指的灾难。</p> <p class="ql-block">十五尊巨人依旧矗立在祭祀台上,面岛背海,空洞的眼窝里装满了深邃。有人说,全世界的文明人都愿意出资,为失去眼睛的复活节岛摩艾奉献新的眼眸,我泯然一笑,无言以对。就象无法为断臂维纳斯装上双臂一样,这仅是善良人纯粹极了的景愿。就以断臂维纳斯为例,她已在时空流转中化为无数人心中最完美的想象,那些断裂处生长出的空白,反倒成了艺术最丰饶的土地。残缺,就象是一扇半掩的门,裂缝中漏出的微光,足以将全世界的幻想点燃——就象摩艾那失去了眼珠的深洞,装满了永远也装不满的神秘。</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想,当年石像的眼睛也会是这样的威严、凌厉</span></p> <p class="ql-block">云,一层又一层地涌来,不是乌云,但足以掩盖天的明媚。有了云的衬托,排列成行的十五尊石像更显威武。六十五年前的海啸让他们轰然倒下,如今重新站起,脚踝处还驻留着修复时的钢钉,缔结着痊愈时的血痂。钢钉,血痂,还有渗进了沧桑的每一道裂缝,永远记录着文明跌倒时的苦痛,爬起时的颤栗。这些石像,像一群从古战场归来的战士,裂痕是史诗,伤痕是勋章,连沉默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重量。</p> <p class="ql-block">抬起头来,我看到了十五尊摩艾中唯有的一顶“普卡奥”桂冠。桂冠的赤红早就褪去了火气,却仍在额头燃烧成凝固的火焰。传说中,只有最尊贵的酋长才配戴上这一抹赤金,那是权力与神性的双重象征。一位见过“<span style="font-size:18px;">阿胡·汤加里基”日出的驴友把这样的感受写进了旅文——</span>当第一缕阳光爬上“普卡奥”冠顶的时候,石像的影子会在平台上投下十字形的光斑。十五尊摩艾不仅在守护家园的田垄与水源,更是把信仰砌进了石头,把头颅举过了蓝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旅行者”的英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阿胡·克特利库的慧眼</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落日熔金,暮云合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夕阳如流金倾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淹没了天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火山岩凿就的巨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列队崖岸,</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古铜色的背脊</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驮起了千吨暮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晚霞在水天交接处翻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石像被衬托出永恒的剪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身后的海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熨上了琥珀色的鳞片,</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撞上海礁的波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粹成了漫天飞舞的碎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 <p class="ql-block">我在阿胡·塔海 (Ahu Tahai) 平台边的斜坡上独自流连,耳畔流过了略带咸腥的海风。远远望去,七尊摩艾从火山灰堆积的褶皱里钻出,如同大地刺向天空的黑色骨节。苔痕斑驳的面孔被夕阳烧成赭红,空洞的眼窝里盛满里南太平洋滚滚涌来的涛声。</p><p class="ql-block">五尊成排,两尊独立,眼前的一尊命名为阿胡·克特利库(Ahu Ko Te Riku)的石像,背海面岛,以铁青色的沉默,果敢地背对着残阳西坠。</p><p class="ql-block">阿胡·克特利库是复活节岛上最完整、有尊严的摩艾。头颅上顶着象征权力的"普卡奥",赭红色的冠体,仿佛是一簇凝固了的火焰;眼眶里嵌着象征智慧的珊瑚石眼瞳,这可是复活节岛现存的唯一的慧眼啊,完整展现了“毁摩艾”之前的石像风貌,预言着“摩艾文明”的生生不息。</p> <p class="ql-block">见过阿胡·塔海平台日出的朋友曾给我发来七尊摩艾黎明时分的照片。从铁青到玫红,从玫红到朱红,从朱红到橘红,再从橘红到金红。金红时分,象征权力的"普卡奥"冠体,燃成了一簇凝固了的火焰。</p> <p class="ql-block">我没有见过白日里阿胡·克特利库的模样,它应该象采石场上的一尊尊仰天长啸的摩艾,在覆盖着草甸的火山岩中冒头,俨然是一耸大地淬火的钢锭。当如血的光色从天边涌来的时候,阿胡·克特利库通体燃烧,封存千年的意志被点灼了,涵金的血液溢出躯壳,积淀成轮廓线上滚烫的赤金。</p> <p class="ql-block">海风转凉,暮色降临,轮廓线上的赤金黯淡了,只剩下夕阳无言的余烬。层次消磨了,轮廓混沌了,一切的一切,都融进了愈加浑厚的暮霭。此时此刻,那一对镶嵌在阿胡·克特利库眼窝里的白珊瑚,却在暗青色的石面上忽明忽灭。没有涵进海色,没有映入天光,反象是汲取了大地深处的幽暗,在混沌初开的墨色里兀自折射出磷火般的光明。这一丝丝非人间的磷火,在渐渐混沌的暮色中幽幽亮起,这样的凛冽,这样的睿智,仿佛折入了星辰的寒光,仿佛穿透了岁月的封尘。他俯视着我,通体膨胀出天人合一的威严;我仰望着他,周身透进了人若蜉蝣的怯意 —— 时间和空间,在暮与夜的交接中蓦然消褪。</p> <p class="ql-block">环顾四野,天地间唯独剩下了我和摩艾,中间隔着亘古的寂静,其间裹挟着海天之间沉重的叹息。摩艾孤傲地立着,背对海洋的广漠,面朝孤岛的贫瘠。我问摩艾,为什么不愿直面哺育了祖先的浩瀚之水,而执拗地凝望孤岛的腹地?摩艾缄默无言。阒寂的缄默里,我只听到了海风的低鸣,海浪的轻咽,这是一种古老的谶语,无声,无息,无字,无句,悬垂于时间之上,凝固在石质之间。</p> <p class="ql-block">星斗在浩空中渐次浮起,就象拉帕努伊岛的远祖扬撒在旷漠中的麦粒。浩空是墨蓝的,星辰栖息的寓所,旷漠是土黄的,远祖索求的皈依。星光映衬下,那一对珊瑚之眼愈显深邃,宛如附著于阿胡·克特利库躯壳的亡灵。它们的目光直视了过来,看不见,摸不着,却穿透了时间的海洋,空间的淤泥,既非悲悯,亦非喜悦,只有磐石般恒在的历史的守护,只有星辰般闪亮的文明的见证。</p><p class="ql-block">屏息于苍茫之中,我被这一双珊瑚石眼瞳深深地攫住:几百年前,有多少波利尼西亚凿像人曾在这里挥汗如雨,他们举石成山,掌纹的密码分分寸寸融进了深赭色的石纹。几百年、上千年过去了,凿像人的血肉早就被时光碾碎,融进入了雕凿摩艾的赭黑色的山石。拥有凿像人生存密码的珊瑚凝望着无垠的远方,那里有他们远航的星辰,有他们垦殖的田园,有他们生存的执念。石像背海面岛,正是凿像人灵魂的折射。渗透着人类骨血的摩艾,携着凿像人的灵魂穿越千年:它们的目光里熔铸着为人者的勇气与执念,也刻凿着思乡客对故园最深沉的凝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星光更亮了,石像的轮廓已与涵紫的夜空融为一体,但这对珊瑚石的慧眼依然醒着,成为漂泊者夜航中的牵引。石像于此,不是死亡的废墟,而是精神的化身。它耸立于时间的岸边,面岛背海,犹如两颗永存的星宿,给予人类精神的探索者无言的启示:纵然身躯成石,纵然岛屿如粟,那对家国故园的凝望、那对生存腹地的开掘,依旧会在人类的心灵深处灼灼不灭。</p><p class="ql-block">这,只是我对阿胡·塔海平台上阿胡·克特利库珊瑚眼的揣测。或许,谜底永远不会被揭晓,但是,正是这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感,让复活节岛成为悬挂在地球边缘的问号,等待着每个仰望星空的灵魂去解读,去探索,去深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font-size:22px;">2025.06.12</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font-size:22px;"></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