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飘落的红叶——彭雪枫将军(九十九)

铁甲骑兵

永不飘落的红叶——彭雪枫将军(九十九)

第九十九章

两淮风雨慰忠魂

在彭雪枫苦心开辟的豫皖苏边区和淮北苏皖边区，人民得知他不幸殉国的消息，悲痛欲绝，挥泪痛哭，黄淮同声呜咽。他们在泪光中摇幡呼唤：彭师长，快回还！豫皖苏人民想念你！

1945年1月5日，中共淮北区委作出《关于追悼彭故师长雪枫同志的决定》。2月2日，淮北各界3000多人前往洪泽湖畔，从魏咀八大家一只停泊在濉河的大木船上，迎送彭故师长雪枫的灵柩到第四师师部驻地大王庄，军民忍痛用木柱搭起了彭故师长灵堂。四周罩上灰布幔，显得庄严肃穆，灵堂大门的挽联是：

功勋垂千古，浩气壮山河。

灵堂正中悬挂着彭雪枫的遗像，像上横匾为：“留取丹心照汗青”。灵堂外摆满花圈，挂满挽联。两边挂着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彭德怀、陈毅同挽的挽联一副：

二十年艰难事业，即将彻底完成，忍看功绩辉煌，英名永在，一世忠贞，是共产党人好榜样。

千万里破碎河山，正待从头收拾，孰料血花飞溅，为国牺牲，满腔悲愤，为中华民族悼英雄。

中共中央华中局的挽词是：

雪枫同志，不管在苏区工作与白区工作中，都有很大成绩，不管在内战时期与抗战时期，均建立辉煌功勋。他是一个智勇双全与英明能干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他是一个对党对革命对中国无产阶级与中国人民解放事业无限忠诚的布尔什维克。雪枫同志英勇殉国，不但是我党的重大损失，也是我中华人民与中华民族的巨大损失。

第四师师长兼淮北军区司令员张爱萍的挽联是：

恨敌寇夺去吾战友，

率全师誓为尔报仇。

淮北各群众团体敬献的挽联是：

生为斯民，死为斯民；

功满淮北，泪满淮北。

2月4日至6日，在师长灵前举行公祭仪式。灵堂前30多把横笛竹笙齐鸣，哀乐四溢，悲壮慷慨，催人泪下。新四军第四师各旅、团的代表来了，淮北民兵的代表来了，路东、路西各民主政府的代表来了，各机关、团体、学校的代表来了。大家饱含热泪，沉痛呼唤，一一祭奠。

参议会鬓发染白的老先生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颤巍巍地含泪向彭雪枫遗像行鞠躬礼，各地难民代表数百人跪倒灵前，泣不成声，他们在国统区或敌占区惨遭蹂躏，逃荒来到解放区，是人民政府安置他们开荒种田，有吃有穿；路西沦陷区开明绅士吴先生久仰彭雪枫英名，日夜渴盼彭师长去解救他们于倒悬，可如今师长竟以身殉国，他痛心难抑，率代表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谒灵；妇救会的老太太、姑娘们全身缟素，跪在灵前哭成泪人儿；“淮中案件”中被冤枉的56名师生感谢恩人彭雪枫挽救了他们的生命，长跪不起，捶胸顿足，悲痛难捱；儿童团的孩子们，在童稚的哭声中把一碗碗酒洒在雪枫灵前。日本反战同盟华中分盟，朝鲜独立同盟淮北支部的国际友人无比虔诚地抚膝鞠躬，泪水滚滚，作了祭文悼文。相识的、不相识的、四面八方的群众蜂拥而至，发自内心地向敬爱的师长叩头痛哭，还不停地说道：“将军快回还！回来吧，将军！”

林颖早已哭晕在地，她已没有一滴眼泪，只有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雪枫，你怎忍心撇下我……你看一眼咱们的儿子好吗？……我们不是说好的你回来看小枫的吗？……小枫还没看见他的爸爸……”一块木板，隔开阴阳两个世界，林颖的五脏六腑早已绞痛难忍。

周围祭拜的群众目睹此情此显无不潸然泪下，同声悲悼。

2月5日，中共淮北路西地委在萧县洪河集举行彭故师长雪枫同志追悼大会，各界群众和干部有万余人参加，地委书记吴芝圃敬撰的挽联为：

为国家，为民族，为共产主义，流最后一滴血，极目中原山河碎；

恨日寇，恨汉奸，恨顽固分子，压胸前千种愤，放眼神州楚天哀。

第四师参谋长兼第十一旅旅长张震敬撰的挽联为：

日寇侵华千万里，破碎河山，正等待从头收拾，溘然长逝，公目不瞑；

禹甸蛮荒十数载，驰驱附骥，方相期痛饮黄龙，毅而永诀，我心何堪。

夏邑县彭沟洼村民彭光鼎率族众跪拜在雪枫像前，哽咽着宣读祭文：

苦哉雪枫，寒薄门庭，青灯彀读，拳拳服膺，百折不挠，学识精通；壮哉雪枫，坚强英明，献身祖国，此志靡穷，无产阶级，立所大同；勇哉雪枫，百战百功，所向披靡，顽敌无踪，力挽危局，大厦扶倾；公哉雪枫，淡泊一生，不贪功利，不慕虚名，不知奢侈，不居尊荣；惜哉雪枫，壮志未终，庚届三七，抗战陨星，合族饮泣，涕泪零零；叹哉雪枫，唏嘘哽鸣，事业未就，将星忽冲，山河皆悼，谁挽颓风。

2月7日淮北各界两万多人在彭故师长灵前举行追悼大会。华中局代表曾山主祭，鸣炮21响后，奏起低沉的哀乐，凄婉的歌声响起，这是彭雪枫的老战友，继任第四师师长张爱萍专为祭奠彭雪枫而写的：

二十年来，为了人民为了党，

你留下的功绩辉煌；

首战长沙城，八角亭光荣负伤；

乐安事变，荣获红星章。

雪山草地，百炼成钢。

在豫东，燃起抗日烽火；

在淮北，粉碎敌人扫荡。

对党坚贞，为民赴汤；

英勇善战，机智顽强，

是我们的榜样。

雪枫同志，你把最后一滴血，

献给了人民，献给了党。

多年同患难，长别在战场。

我们一定为你报仇。

完成你未竟的事业，

争取全中国的解放！

华中局代表曾山、新四军代表邓逸凡、新华社华中分社代表范长江致祭，张震宣读中共淮北区委、区行政公署、新四军第四师司令部、政治部的祭文，张爱萍代表第四师指战员，刘瑞龙代表淮北各界沉痛致悼词，各界代表发表演说。最后，华中局代表曾山等代表华中局、新四军军部向彭雪枫的爱人林颖致意慰问。

哭声响彻大地！怀念是难以抑止、无法阻挡的。彭师长啊，你何以走得如此匆匆！给人民心中留下了永远的伤痛！连洪泽湖也泛起微波低声呜咽。

▲ 1945年2月，淮北军民近2万人在半城镇大王庄追悼彭雪枫

彭雪枫的墓地，选定在半城西郊。出殡的那天，洪泽湖西出现了罕见的大霜。皑皑白霜给田野和乡村罩上了一件雪白的孝衣。群众纷纷仰天叩谢：“苍天有眼啊，天鼓响，将星陨落；树头凌，草木挂孝。”连大自然也知师长英灵永在，泪儿凝霜！

下午2时，雪枫灵柩出殡。从大王庄到半城西郊的送葬路上，成千上万的群众夹道相送，人山人海，默然站立，随棺前移，沿途短短几里路设路祭128处，案桌上敬放一炉香，一碗清水，一面明镜，寓意彭雪枫清正廉洁，清如水，明如镜。走不多远就有成群的老太太掂着小脚，头顶白布，挎着小竹篮，来祭拜彭师长了。她们拦棺祭拜：从篮里捧出一碗手擀的葱花面条；两个白蒸馍；几个鸡蛋……哭咽着不停地说：师长，吃点吧；师长走好；师长俺们来给你送行来了……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送葬队伍以四匹战马为先导，马额戟着黑纱，骑兵战士手举“为彭故师长复仇”的横幅。彭雪枫灵柩上覆盖着庄严灿烂的党旗。后面是手持“雪枫刀”、手枪的护旗队，治丧委员会全体委员和淮北各界代表亲手执绋，紧随其后。灵柩所过之处，哭声震天。连那平时龙腾虎跃的战马此时也低头落下一串串大颗泪珠。

灵柩入葬前，中共中央华中局委员邓子恢代表华中局发表墓前演说。由于心情万分悲痛，他声音低沉，多次哽咽而泣不成声，他悲壮地说：

同胞们，同志们！

现在我们已到了彭故师长的墓前，彭故师长的灵柩马上就要入土了。彭故师长一生的斗争生活，已从此结束了。假如照盖棺定论来说，那么今天我们就可以为彭故师长下一个严正的定论：

首先就国家民族来说，彭师长是一个保卫国家的民族英雄，是国家的忠臣。

就对人民来说，彭师长是为人民服务而又为人民热情爱戴的群众领袖。

就我们部队来说，彭师长是一个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军事家和政治家。

就党内来说，彭师长是一个模范党员，是一个布尔什维克。

……

他要求大家化悲痛为力量，继承雪枫师长的遗志。邓子恢的演说再次引来人们的阵阵哀恸。

林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已支离破碎。她不停地喃喃说着：雪枫，你不能走；雪枫你怎么就走了呢……

灵柩入葬后，群众围在彭雪枫墓前，久久不愿离去。师长没有走，他还活在我们中间！师长没有走，他正在前线指挥战斗！师长没有走，他正在百姓家中嘘寒问暖！……

华中局代表曾山看到这激动人心的场面，深情地说：“一个领导干部牺牲后，出现这样动人的场面，过去是很少有的。”

▲ 位于江苏泗洪县半城镇的彭雪枫将军之墓

以后每逢春节，淮北群众家家把彭雪枫的画像贴在堂屋正中的墙上。在像下放供桌，供上酒菜果蔬，请师长一起过年。向师长画像行鞠躬礼，乡亲们组织的舞狮子、挑龙灯、花挑子等传统文艺节目，都要先到师长墓前演出，以表达对师长的爱戴和怀念。

彭雪枫，一位军政兼优，功勋卓著的军事家。一位光明磊落，忠贞坚毅的共产党员好榜样，一个对中华民族鞠躬尽瘁、为中国人民英勇献身的民族英雄，就这样光辉地走完了他短暂而永恒的一生！他将会在中华民族的史册，彪炳千古，万世流芳！他的英名将会永垂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