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斜晖里的絮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六月的阳光把东城所的铁牌晒得格外耀眼,方梦龙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里程——51287千米,这串符号像极了他服役时胸前的编号,冷峻中散发着岁月的温度。</p><p class="ql-block"> “真要去?”</p><p class="ql-block"> 妻子第三次把车钥匙攥在手心,指节泛着白皙。</p><p class="ql-block"> 上个月“脱保”时保险代表的冷漠,似乎让她预知了这趟审车的不祥。方梦龙笑了笑,后视镜里映出他鬓角的白发,恍惚间又看见十八岁那年,火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从西河滩驶向古交,铁轨声和着心跳,震得人彻夜难眠。</p><p class="ql-block"> 检测线的红灯亮起时,值检刘能帅气十足地咂了咂嘴:“传感值有点不达标。”方梦龙望着车间里闪烁的指示灯,突然想起在古交抢修轨道的夜晚,探照灯刺破黑暗,工友们的安全帽在夜色里连成一串流动的星火。</p><p class="ql-block"> “跑趟高速拉拉指标。” 刘能扔回钥匙,妻子已经从包里掏出保温杯和防晒伞,仿佛早有准备。</p><p class="ql-block"> 绕城高速上,风灌进车窗,掀起副驾上的户口本册页哗哗作响。方梦龙想起四十年前,第一次探亲时攥着的那张绿皮车票,如今户口本扉页的照片早已泛黄。</p><p class="ql-block"> “当年在古交,坐最慢的火车,两天一夜才能到家。”他轻声说,妻子正盯着导航,鬓角的碎发随着风轻轻颤动。</p><p class="ql-block"> 十天后,补办户口本的念头在第三次翻找时戛然而止。当他在副驾储物箱最深处摸到那本蓝皮证件,突然愣住——塑料封皮上还沾着审车那天的阳光。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妻子接过户口本时说的那句“我收着”,被蝉鸣和发动机的轰鸣吞没在地下车库的阴影里。</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进客厅,方梦龙摩挲着户口本上的钢印。窗外,那辆服役六年的车静静停着,车身映着晚霞,像极了退役那天摘下的领章,沉默却带着滚烫。妻端来凉茶,瞥见他手边的证件,嗔怪道:“老糊涂了。”</p><p class="ql-block"> 他望着杯底打转的茶叶,忽然觉得,所谓岁月,或许就是把珍宝藏进时光褶皱里,再慢慢寻找中的絮叨吧。</p><p class="ql-block"> —-建珂.长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