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的银水烟袋一一品茗闲话之二

邓晨曦

<p class="ql-block">严复的政治仕途的绊马索是一个银水烟袋。</p><p class="ql-block">这是对这位近代思想家、先驱伟人的乡贤福州坊间流传的一番稗官野史式的评价。</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对严复这位同乡先贤的认识只停留在初中历史课本上的初浅注释。</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跟随先父邓超尘和他的一批闽剧编剧的剧作家林舒谦(电影《炼印》的作者)等人到醒春居澡堂洗汤。</p><p class="ql-block">当时的汤池店的休息大厅里都有评话先生讲评话供汤客们解闷。我听到评话先生讲到以第一名成绩考进福州船政学堂又从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凭优异成绩毕业回国的严复受到老佛爷召见的故事,顿时拉长了耳朵听。</p><p class="ql-block">评话先生一拍惊堂木,朗声说到李鸿章举荐了归国海军留学生中出类拔萃的严复给老佛爷陛见,老佛爷大喜。当时的老佛爷正在支持光绪皇帝推行洋务运动,见有栋梁之才归国报效朝廷的菁英十分欢喜。</p><p class="ql-block">李鸿章从旁竭力介绍,严复在英吉利格林尼茨海军学院是以头名夺魁成绩毕业的,而同班的日本同学伊藤博文是倒数第一名毕业,回国后被明治天皇拔擢为首相。</p><p class="ql-block">慈禧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停在手中的银质水烟袋,笑问道:“如此说来,你的英吉利话一定说得很好,那么水烟袋英吉利话怎么说?“</p><p class="ql-block">顿时严爱卿傻眼了,他急翻渊博的脑海中的每一个旯旮,都搜索不出英文中有关近似水烟袋的单词。纯直的他急得满头大汗却是张口结舌奏不上对。</p><p class="ql-block">跪在一旁的李鸿章焦急得直向他抛眼色,意思是要严复随便说个英语单词应付转圜,但是梗直的严复仍旧不善通变,这一切,眼光犀利的慈禧都看在眼里。</p><p class="ql-block">随着老佛爷轻轻的一声"跪安吧!“,一场历史性的见面短暂地结束了。嗣后,严复便被左迁去天津水师学堂当总教习。从此他远离了他梦寐以求的官场从政。</p><p class="ql-block">其实聪明绝顶的慈禧怎么会不知道英文中没有水烟袋这一单词?无非是想试试严复在仕途中亟需通变处事的能力,结果大失所望。</p><p class="ql-block">这完全是一段杜撰的野史。但是我那时想为什么作为严复的家乡的乡亲们不去关注他的名动天下的《天演论》译著,却是津津乐道严复的走麦城的故事呢?是对他不被朝廷重用而呜不平的荒诞不经的解释吗?还是对一个读书人空怀有治国抱负而又不会通变而无能力治世的感叹?我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事实上,严复学成归国后既不热衷上军舰当北洋舰队的管带,跟他的学长学弟刘步蟾们一样驾驶铁舰劈波斩浪、驰骋海疆,而是一脑门钻进科举的牛角尖却又屡试不中,还因患有胃疾染上鸦片烟瘾,沉溺在仕途的迷幻之中,萎糜不振。</p><p class="ql-block">当时听完评话,我便兴冲冲地去问先父和他的剧作家们这个疑问。他们寂然一片。我很惊讶,他们一个一个都是写下名著日后成了闽剧经典作品的剧作家,都不会(或者不愿)回答我提的这个问题。</p><p class="ql-block">多年后,我曾写了一篇改革开放的长篇报告文学发在福建日报的武夷山下副刋上,文章开头便以严复面见慈禧太后问对的这一段轶事当开头,提出思变变通才能鼎故革新的话题。不久,我收到严复后人从台湾的来信,记得信中有商榷之意。我回了信,说这是一枚铜币的两面之内涵,断无他意。但是流传家乡坊间的这一段野史一一直沉坠在我心底。历史记住的是光鲜的正史,而民间流传的则是野史,恰恰是野史充满了人性和朴素的哲理。这就是先父和他的文友们没有告诉我而让我自已长大后去悟的水烟袋的启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