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芬芳赠予他人

古今一笑

<p class="ql-block"> <b>将芬芳赠予他人</b></p><p class="ql-block"> 古今一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窗台上投喂小雀的米粮快见了底,昨天回来时有些小疲惫,上下眼睑一合,过后就忘了添点小米子。之前喂大米,后来,麻雀妈妈有了小麻雀,想着小米更适合妈妈投喂小雀崽儿,小麻雀可以自己找食儿,吃小米也方便一些,所以这一阵子一直在投喂小米。我们家老太太说,这也有了和她争嘴的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喜欢喝小米粥。我觉得麻雀是无所谓的,只要有食物可以果腹安家,大米,小米,碎碴子,无有不可。然而,在这个麻雀拖家带口的月份,我还是觉得喂小米比较心安,大概这就是人心的柔软,我庆幸直面麻雀的时候,我还拥有,不曾风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苏东坡曾说,“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又说,“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p><p class="ql-block"> 而物各有主,这个概念似乎在论语中也有提到,“物各有主,世以为我难”,今天重温,我对这个词语的范围,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普世层面的延展。</p><p class="ql-block"> 这得益于小区里几丛玫瑰的开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记得四月暮春,北方的气温属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小区里紫叶李开得一片灿烂,有一位带孩子的奶奶站在树下,逗着怀里的娃娃,给小娃娃折了一只逗她开心。不料,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三个老爷子,其中一个老爷子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呵斥,“手咋那么欠呢?那花开的好好的,你折它干啥?”</p><p class="ql-block"> 那声音异常激动,感觉冲出嗓门儿的气流都含着锋利的刀刃似的,在风中回旋不已,因为老爷子相同句式相同的语调反复说了不下三回。而我转身循声望去,感觉那具风烛残年的躯体,在风中凌乱不已。真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爷子啊。</p> <p class="ql-block">  抱娃娃的奶奶讪笑着不好做声,周边的人也没有发声为其解围,大约是认同了老爷子的话。彼时我在树下拍照,那个老奶奶折下的一枝,正好是我下一个目标,就这么,没了。而紫叶李并不曾因为一根树枝被折下,失去繁茂,依然在微风的摇曳中,明艳依旧。</p><p class="ql-block"> 一树繁花似锦,团团簇簇,瞬间便掩藏了失去一根枝丫的伤痛。也许每一棵开花的树都会有这样看不见的伤疤,在时光的流转里,长成沧桑的褶皱,自我愈合来自人世或是自然的无常与劫难。</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我觉得老爷子的话有些刺耳,有些重得过头。宋朝的时候,人们就喜欢折花插瓶,以供案头风雅。孩子的奶奶只是折了小小的一枝,也算不得有伤风化,这老爷子气什么劲儿呢?</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很认真的请教一个朋友,小区里的花草是否可以攀折?朋友听我讲完事情的经过,认为如果事情发生在老爷子的身上,如果他也有个重孙子,怕是为了孩子一瞬的笑颜,也会毫不犹豫的折下一枝,甚至几枝。众目睽睽之下,规矩是立给别人看的,约束到自己身上,反而难以做到不欺暗室。</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五月的软风褪去温顺变得活泼的时候,桃宝家小区的空气格外芬芳,几处绿化带里,成丛的玫瑰含苞怒放,芳香四溢。而我每天下班都在正午,是阳光最烈的时候,也是玫瑰被太阳的热情晒得无处躲藏,无精打采的时候,但是依然会有蝴蝶和蜜蜂被吸引,同样被吸引的,还有喜欢玫瑰花的我,与蜜蜂一样流连忘返。</p><p class="ql-block"> 我看玫瑰花是多少带了点尘世的欲望的,我很想采一些玫瑰的花瓣,做花酱,泡花茶也好,还是烙饼也好,那一股玫瑰的芬芳都让人馋涎欲滴。我不知这样的玫瑰是不是有主,它不像开在野坡山路,可以任人随意采摘。而是开在有物业管理的小区,属于公共绿化植株,因而属于小区里共有的芬芳,如果任意采摘,心里多少是有些顾忌的。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当我这种想法升起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老爷子的那一句,“那花开得好好的,你折它干啥!”</p> <p class="ql-block">  说实话,有些日子我是刻意绕开玫瑰花丛去桃宝家上班,就怕忍不住私底的欲望,手欠。</p><p class="ql-block"> 朋友说,“你这还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呀!不过要是搁在我身上,可能我也做不出来。”那一丛一丛看似无主的玫瑰,仿佛贴上了无形的标签,只可任人观赏,而不允许随意攀折。</p> <p class="ql-block">  绿荫苒苒的六月来临时,我再次探望小区里心心念念的几簇玫瑰,它的周围已有大片的锦带花浓妆艳抹,而属于玫瑰的芳菲已所剩无几,偶尔有孤零零的一朵绰约于绿叶之间,虽然风韵犹存,难挽韶光流逝。令我惊讶的是,此刻的我竟然不起半点私心杂念,对着这一朵遗世孑然的孤芳,一颗充满欲望的心仿佛已经被清心咒洗涤过,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强势,不自觉伸手为这朵玫瑰遮挡了一下,脑海中瞬间跳出一个画面。</p><p class="ql-block"> 蒲公英大片大片盛开的时候,大约是春末,一朵一朵金黄的小盏,斟满金色的阳光,在路边,在草丛,随处可见,把满目青绿衬得越发浓郁。后来,蒲公英的孩子渐渐长大,乘着小伞,随风飞翔,这一飞就飞到了夏初,路边的蒲公英变得稀少,一朵两朵,已是稀有的存在。偶尔发现一株两株,心下雀跃不已。</p> <p class="ql-block">  我在自家小区一棵稠李树底下发现了一茎硕果仅存的蒲公英,彼时它的绒球已迎风欲碎。恰好身边走过来一个小女娃,五六岁的样子,瓷娃娃一般可爱,戴着一顶黄色的太阳帽,像一朵行走的小蒲公英一样,闪着金色的光,跟我一样,蹲下身子,好奇的看着那一颗蒲公英。</p><p class="ql-block"> “喜欢吗?”</p><p class="ql-block"> “喜欢,超级喜欢!”女娃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想要吗?阿姨给你摘下来呀?”</p><p class="ql-block"> 三秒钟的沉默之后,女娃摇摇头。站起来扬起双臂,她说,“我想让它留在这里,别人看了也会和我一样开心得想飞!”那一瞬,我的心弦猝不及防被一种格局烫得滚热——将芬芳赠予他人。</p> <p class="ql-block">  泰戈尔曾言,“要把自己活成一束光,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光,走出了黑暗。”</p><p class="ql-block"> 而把芬芳赠与他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道光。一束小小的接近于破碎的蒲公英的绒球,因为小女孩的一个善念,也许会为夜晚的甲虫提供暂时的栖息之地,也许会为一只飞得疲劳的小蜜蜂提供暂时的停脚之处,甚至为某一双尘世失神的眼眸带来丁点儿惊喜的色彩,因为谁也不晓得,当某一朵花,某一枝柳芽,因为某个人一时手下留情的善举,最终会疗愈了谁,愉悦了谁,转化了谁,安慰了谁。</p> <p class="ql-block">  我轻轻拢手,把被风吹歪的一朵玫瑰小心翼翼扶正,我想把这最后一朵芬芳赠予他人,让每个路过的人看到它最后的美丽都会于尘世的疲惫发出会心的一笑。蜜蜂和蝴蝶飞来的时候,也不会带着惆怅离开。</p><p class="ql-block"> “物各有主,世以为我难”,当人被一己私欲蒙蔽的时候,很难做到君子慎独,而当一个人的喜好能做到赠芬芳于他人的胸襟,那正如苏东坡所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主之无尽藏也。这世上山有高低起伏,而人心自具清风明月。</p> <p class="ql-block">  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六月,有一种美好是将芬芳赠与他人的童真,有一种胸怀是将善念赠与他人的磊落,更有一种澄澈是将快乐赠与他人的天真与纯真。</p><p class="ql-block"> 那一朵玫瑰开得好好的,就让它留在那里吧,也许这六月的花香,走着,走着,就被贴心的晚风,悄悄的,悄悄的,赠予了四季与万物。而我有一万个理由庆幸,途经六月的童真与坦荡,不仅收获了将芬芳赠予他人的能力,更领悟到了这天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尽藏的清风明月,本是你心,我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6.1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