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居絮语(二)

效祖

<p class="ql-block">1928年是家人在北京松树胡同居住的最后一年,恰是北伐战争余波未了之时。那一年,北洋政府倾颓,国都南迁。昔日显赫的大理院(下图),也不得不卸下前朝的冠冕,转身为最高法院后随之南徙。尽管祖父获得续聘一纸留书,但还是辞别了动乱的司法官署,家宅也搬离了松树胡同。</p> <p class="ql-block">自那时起,祖父继续“北漂”生活,他又拾起教鞭,辗转于北平的几所大学任教。随着校址的不同,栖身的胡同几经更易。从祖父当年任教的学校职教员名册上,了解到我家彼时已落脚在北京西海西沿的板桥头条九号。</p> <p class="ql-block">板桥头条位于今北京西城新街口地区。胡同为东西走向,全长223米,宽4米,笔直地通向西海南岸。胡同西口紧邻新街口北大街闹市,东口直通西海西沿风景区。</p> <p class="ql-block">北京的胡同各具情致,总有着不同的市井习俗与传说。眼前这一条鲜为人知的幽深巷子也不例外。其源可溯至明代,相传巷子附近曾有一座石板桥,在明沈榜的《宛署杂记》中把那里记作“板桥街”,到了清乾隆年间则称为头条胡同。因北京城里叫“头条”的胡同很多,1911年遂将其改名为“板桥头条”,古意悄然沉淀其中。</p> 早年一条贯穿老北京内城南北的河从那个石板桥下流过。按桥位置顺序形成了“板桥胡同家族”,分别勾连了什刹西海的三条胡同,即板桥头条、板桥二条、板桥三条。 <p class="ql-block">如今板桥虽已湮没在岁月中,但其名却如一枚古朴的印章,一直钤刻于此。<span style="font-size:18px;">今日胡同人家少了,民宿和饭馆增多了,</span>林荫掩映的板桥头条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幽静,斑驳树影间仿佛还能听见旧时水流的清响。</p> <p class="ql-block">沿西海迤逦而行的板桥三条胡同,虽经风雨洗礼,旧貌犹存。新修缮的院落整齐排列,台阶上朱漆大门的色泽仍隐约透出昔日的豪气,而灰砖墙的每一处还都有着岁月的留痕。</p> <p class="ql-block">胡同向东直达什刹西海的西岸。这片被元代唤作“西海子”的水域,便是今日鼎鼎有名的积水潭。这里既有潋滟波光自然掩映,又有青瓦灰墙院落之间透出的旧时风雅。</p> <p class="ql-block">自明末起便有“京师消夏胜地”之誉的西海,其爽心悦目的景观,朝夕与居住在此的胡同老街坊们相伴,未尝不是一份福气。百多年前张之洞多次到这里,就曾感叹:“新凉城北胜城南,远有山光近有潭...”。</p> 胡同南侧与昔日显赫的清王府仅一墙之隔。如今这块风水宝地已成为中国顶流的骨科医府。 <div>这座始建于雍正年间的王府,原为诚亲王允祉新府,光绪六年末代府主棍布扎贝袭爵后得名棍贝子府。其规制之宏阔、园林之精巧,曾冠绝京城。</div> 后来,这片承载着清代宗室荣光的地方,建起了北京积水潭医院,绝大多数殿宇楼阁随之湮没,唯余几许风物低语呢喃着往事。 <p class="ql-block">踱至胡同东头,毗邻西海的一处大门紧闭的院子便赫然兀立眼前。坊间都说这院落很有些来头,说它起初是袁世凯某位公子的外宅,后来又做了卫戍区将军的府邸。这是个经过不止一次修缮的院子,但还是没有裹住古宅的旧时风貌。</p> <p class="ql-block">这条胡同的17号院纳入了北京市四合院挂牌保护院落名单,看上去很普通,但作为传统胡同保存状态相对完好的四合院,今仍可见青砖墁地,灰瓦压檐,墙砖雕花依旧活泛。虽百十年风尘掠过,岁月斑驳的印痕,都悄然锁在了这深深院落里。</p> <p class="ql-block">走进胡同人家民舍,寻找家人曾经的寓所门牌号并不费事。在板桥头条街临近西海的北侧有个深巷。巷子尽头一个不显眼的院落便是板桥头条9号。</p> <p class="ql-block">前两年到访时,看到不大的四合院被各类后建的房舍弄得拥挤不堪。唯有那座似乎要被土埋去半截、飞檐翘角的北房,依然倔强地矗立着,成为院落中最具古色的建筑遗存。经了解租住在此的已不是老北京人了,而是一批批怀揣梦想的北漂房客,他们不断地在这方寸之地上续写着新的市井故事。</p> <p class="ql-block">乙巳年‌夏再次来此寻访,则发现9号大门已被紧锁。通过门缝窥视,发现院内旧有建筑已被拆除,看来此院落将被重建。这个9号院很难确认是百年前家宅的板桥头条9号。但站在破败的院墙边,却仍能感受到一种寻根问祖的悸动。</p> <p class="ql-block">我家在板桥头条只住了一年,便迁至锦什坊街附近的胡同了。板桥头条无疑是北京城最寻常的胡同了,它自明代“板桥街”到清末“板桥头条”,历经数百年春秋流转,这条寻常巷陌里,依旧沉淀着口耳相传的记忆与厚重的市井烟火。</p> (部分图片来自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