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山,儿时的别样回忆(一)

栋子的时光

<p class="ql-block">  一条山,乃是甘肃省白银市景泰县下辖的一个乡镇。20 世纪 70 年代初,中苏关系趋于紧张,“三北” 战场与大三线建设被纳入中央决策之中。倘若战争全面爆发,苏军从西北方向进攻我国腹地,那么必经之地便是宁夏贺兰山口以及甘肃古浪峡口、景泰川。而一条山横亘于景泰川中间,其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在如此特殊的背景之下,父亲所在的部队临时组建为兰州军区守备二师,紧急开拔至景泰一条山。父亲作为首任师医院院长,也紧急随部队前行。在部队开拔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回家与我们告别。那时的我年纪尚小,并不真正知晓父亲要去往何处,去做什么,也未能体会到那种依依惜别的离情别绪。然而,印象极为深刻的是,在那个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手枪,一把黑黝黝、沉甸甸的五四手枪。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之时,父亲已然离开家,随部队一同出发了。自此,我和院子里的许多小伙伴一样,开启了一段没有父亲陪伴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  转过年后,便有小伙伴们在暑假期间去了一条山。第一年我并未前往,姐姐去了。假期结束,姐姐从一条山回来,带来了又大又甜的杏子、白生生的土鸡蛋,还有不少在那里拍摄的照片。我一边吃着杏子,一边听姐姐讲述一条山的趣事,心中痒痒的,暗自想着下一次暑假我也要去。很快,又一个假期来临,这一次,母亲答应我去一条山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书包里装好假期作业,还有母亲为我准备的一瓶花露水和一瓶风油精,兴奋得很晚都无法入睡。来接我的是部队来兰州办事的顺路车,两辆军用大卡车一大早就停在了院子门口。我迫不及待地爬上驾驶室,挥手向母亲告别,向着一条山出发了。</p> <p class="ql-block">  军车一路驶过城市、村庄和戈壁滩,景色越发荒凉。我坐在前边的驾驶室里,起初还觉得新鲜,可渐渐地便觉得没意思了。我央求司机叔叔让我到后边去,但未得到同意,只好无精打采地坐在前排司机叔叔的旁边,看着那一排排的白杨树不断向后倒去。离兰州越来越远,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里就只有我们两辆大卡车一前一后地前进着,卷起一路的烟尘。我和司机叔叔也无话可说,此时我开始有点后悔了,心想早知道路途这么远、这么辛苦,就不来了。</p> <p class="ql-block">  直到汽车快进入一条山地界的时候,路上才开始多了其他的车辆,其中很多是军车,和我们乘坐的一样的大卡车,车后箱都被军绿色的帆布包裹着,罩得严严实实,显得神秘兮兮的。还有的车后面拉着大炮,司机叔叔告诉我,“这是加农炮,那辆车拉的是榴弹炮,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炮团看大炮”。这时候,原本已经蔫巴的我又开始精神抖擞起来,一边看着从身边开过去的军车,一边在脑海里勾画着有朝一日去看大炮的情景。只可惜,事实上直到假期结束,我也没有捞到机会去炮团看大炮。</p> <p class="ql-block">  车子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部队驻地。我从车窗里老远就看见有一群身着绿军装的人站在那里,其中有我熟悉的父亲的身影。我晕晕沉沉地下车,并没有收到期待中的温暖的拥抱,而且直到几十年后父亲离世,我也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温情。这,就是我的父亲,深沉的父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父亲问我路上吃了没,我说吃了点。说话期间,我看见有一群人围在先到的那一辆大卡车周围,我好奇地跑了过去一探究竟。我的妈呀,他们围着的是一具尸体,一具红棕色的男性尸体,和我十几年后读大学在解剖学实验室里看到的教学尸体一模一样,有着明显的眼轮匝肌和口轮匝肌。当然,这是我上大学从医之后才明白的。父亲的大手拉着惊魂未定的我,来到家中。桌上有一碗他为我提前准备好的,尚未凉透的荷包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未完待续)</p>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