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作文，为什么越来越像“青词”？（转）

李歌

高考作文，为什么越来越像“青词”？

董狐笔

2025-06-12 01:03

一

我原以为，青词自明朝之后，便已经消亡。
不料青词的魂灵，还没有散，如今竟然附身于高考作文之上。

二
以2025年的某卷高考作文为例，提到了老舍，穆旦，艾青。
只要对近代文学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三位先贤共同的经历是什么。
但如果哪个考生，敢沿着这个思路，往下写高考作文，肯定得0分，甚至影响大好前程。
头脑灵活的考生，马上便能心领神会，把弯转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只是这样的灵活，我不知道该为他们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说到底，这道作文题，考的根本就不是语文，而是思政。
那考生们摇头晃脑思考的模样，与严嵩徐阶揣摩嘉靖帝圣意的光景，何其相似？

三
自科举制诞生以来，文章便不是文章，而成了“敲门砖”。
敲的是功名之门，敲的是利禄之阶。
发展到今时今日，这砖头竟然更加精致了。
不但要敲得响，还要敲得“雅”，敲得“正”，敲得考官和阅卷官们点头称是。
于是，高考作文，便与明朝官员所写的“青词”越来越相似。

四
我国的考试，历来都有个本事，能将圣贤日常闲聊的话，都说得如同遗嘱一般庄严肃穆。
在考官的眼里，从孔孟到鲁巴郭老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纲，每一个字都有线。
随便抽出一根纲线，都能做一科的试题。
圣贤所说的话，是有限的，而考生们的揣测，却是无限的。
从八股取士，到如今的高考作文，一脉相承。

五
青词，本是道家上奏给天的骈文，词藻华丽，内容空洞，专为讨好玉帝而作。
到了明朝中叶，青词升级版出现了，名为讨好上天，实为讨好嘉靖帝。
严嵩、徐阶，就是靠能写青词，而飞黄腾达。
而今面对高考作文，考生也得揣摩“天意”。
这“天意”，就是阅卷官的“评分标准”和“阅卷口味”。

六
青词有定式，开篇要颂圣，中间得铺陈典故，结尾还要祈愿。
而今的高考作文，其实也有一套万金油“模板”：首段点个题，中间三五段“论点+例子”，结尾再升个华。
相比之下，考生写高考作文，甚至比明朝官员写青词还要难上三分。
因为明朝官员，还能打着上天的名义，发挥几句“天机玄妙”。
而今天的考生，如果敢多写几个“我以为”，多半会因为“主观偏激”的缘故失分。
考官早就已经划定了考生的发挥范围，谁让你们“我以为”的？

七
对于某卷高考作文题背后的出题老师，我不想评价。
只能说老舍艾青穆旦这道题，给很多孩子挖了一个坑。对于很多耿直天真的考生来说，真的太不友好了。
这道题，给今后的考生提供了一个教训：
好好读书，不如好好去研究高考作文套路。
有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每年，都有考生把高考作文写的情节曲折，语言生动，结果却因为不符合高考作文的套路“模板”，得了低分。
而另一类考生，通篇空话套话，却能得高分。
这样的高考作文评价体系，与嘉靖帝择青词，专挑辞藻华丽，而不喜欢务实的情形，又有什么两样呢？

八
青词虽无思想，却安全，不会触怒天帝。
高考作文也是如此，很多考生们都知道“创新有风险，套路保平安”。
于是千人一面，万众同声，上千万篇“文章”，便如复个制粘个贴般，整齐划一。
我曾听闻某语文教师训诫学生：“别想着写出彩，先保证不犯错！”
于是，学生们作文，宁肯平庸，也不出格。
高考学生这样的心态，与明朝官员写青词时战战兢兢、唯恐用错典故的样子，如出一辙。

九
青词盛行，因嘉靖爱听。
高考作文僵化，因出题官的评价体系如此。
青词写得好，可换乌纱帽。
高考作文得高分，可换大学录取通知书。
当文章成为进阶之筹码，谁还关心其中有无真性情呢？

我原以为，青词自明朝之后，便已经消亡。
不料青词的魂灵，还没有散，如今竟然附身于高考作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