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言: 梦回故都是长安</p><p class="ql-block"> 长安,书里头看过,戏里头赏过,舌尖上滚过,心里头想过,就是未到过。秦岭不知有多巍峨?城墙不知有多高大?宫殿寺刹不知有多神秘?梦里幻里暗自向往,书里戏里兀自神游。叱咤风云的秦宫仿佛犹在,阿房宫里的妃嫔依然回眸,未央宫里烟斜雾横,回旋的仍是夜夜笙箫。叹鸿门宴上的仁慈,错过的不止是江山,还有美人,一代霸王的英雄末路,柔情百结之中空余一曲别姬的悲歌。有时啊,君子就是斗不过小人。</p> <p class="ql-block"> 故事里驰过汉武大帝的车骑,傍行着横扫匈奴封狼居胥的霍郎。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言犹在耳。最恼那司马老儿,有着与诸葛丞相一般的神惠,基因传承咋就生出个白痴皇帝?否则哪有五胡乱华的人间地狱。还好有了隋唐,有了贞观,唐明皇终究算得上半个明君,将汉家江山推上了万邦来朝的巅峰。只可惜贵妃的羽衣遮蔽了他老人家的双眼,让那胡蛮扰乱了大唐的根基,要不哪有懦弱偏安的两宋?光影变换,旗幡猎猎,朝代更迭,十之又四。泥尘掩抑的瑰宝,上面刻下的都是时代的光华。历史的烟尘在这块土地上一次次扬起,那八百里秦川咋就蕴育出那么多风云?灰的是砖墙,砖缝里夹着千百年的风尘;碑林里是石头,都曾是古往今来烟雨的见证。</p> <p class="ql-block"> 我想,那里的黄昏,夕阳斜照的钟楼,金碧里透着苍黑,还有那秦时的明月汉时的关隘,肯定都在诉说着此时的落寞。街巷中当有卖羊肉泡馍的摊子,油腻的案板旁一定还围着几个衣着唐装的闲人,一边掰馍,一边排出几文大钱。而秦腔的调子,或许正从哪家茶馆的破窗棂里钻出,浮在护城河的水皮上泛起粼粼波光。</p><p class="ql-block"> 兵马俑该是依旧站着,泥做的眼珠望向虚空,几千年的穿越尔今终见天日,他们究竟在看甚么?是历史的星河还是化作泥身期盼今日的太平?只可惜,横竖只有攘攘而来的看客,如他们一样浅露惊异而几乎僵化的脸庞,一张张,一张张,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了。</p> <p class="ql-block"> 去西安,西安即长安,去了心才安。见证一下真正的秦砖汉瓦,当一回游客也当一回过客,将自己的足迹刻进千百年前的泥尘,与秦砖汉瓦来一次无间隙的亲近;踏一回三秦大地,与历史的回响共一场节奏的和鸣。只是时不凑巧,临行伤脚跛了行程,跛足也罢,只要能行,瘸腿也要游一回长安,此之谓跛足西游,如此而已。</p> <p class="ql-block">一、跛行秦土谒雄魂:兵马俑与铜车马记</p><p class="ql-block"> 晨光破晓之时,我拖着伤足踏入了临潼,脚下每一步钝痛皆似叩击着两千年前的战鼓。黄土塬上,大秦帝国的铁血雄风扑面而来——六王毕,四海一,始皇挥鞭旌旗所指,华夏山河自此铸成了不可分割的整块青铜。 </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兵俑阵列:凝固的九州雷霆 </p><p class="ql-block"> 跛行于一号坑前,八千陶甲骤然撞入眼帘。面孔或刚毅或沉静,甲胄纹路如新,弩机箭镞仍泛寒光。有导游言:“军阵东向而列,始皇死后雄风犹在,震慑的全是六国遗民。”我不禁拊掌而叹:何等雄主!书同文、车同轨、度同衡,中原大地上纵横捭阖的沟壑,被他以铁腕熔铸成一方传国玉玺。纵使腐儒诟病“残虐暴秦”,我仍在想,若无这霹雳手段,何来后世百代皆行秦法? </p> <p class="ql-block">(二)铜车马颂:大国工匠的史诗 </p><p class="ql-block"> 午后斜阳里,丽山园铜车马展厅灼灼生辉。两乘青铜驷马安车,竟由七千余部件组成!伞盖厚仅4毫米却暗藏机关,缰绳以金银杂错工艺编织,马璎珞的穗子根根分明。更令人震悚的是那尊“青铜之最”——立车铜伞柄:中空铸就,内含自锁式榫卯,可随日照角度调节遮阳。 </p> <p class="ql-block"> 跛足踽行绕柜三匝,敬慕于色意犹未尽,妻不胜烦嫌我踟蹰。忽觉此车非独器物而神韵非凡,实乃大秦魂魄之具象:</p><p class="ql-block"> 雄志怀天下,挥戈并八荒。标准化工艺让每枚销钉误差不超过0.1毫米,何等的工艺! 何谓大国工匠?此之谓也!在毂轮牙距之间奔涌,在青铜绿莹之中泛光。没有电动工具的年代,亏得工匠们想出了兽皮抛光古拙之技法,铜镜泛光,玉人生辉,光照穿过了历史,直逼尔今。</p><p class="ql-block"> 帝国踞华夏,伟力慑古今。从马匹肌肉线条里迸发,在四骏头颅间微昂,微风吹来,《秦风》朗朗:“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同仇敌忾,剑指所向何不披靡?</p> <p class="ql-block"> 暮色中骊山逶迤,伤足之痛反让我读懂了始皇:他分明也是个“瘸腿的巨人”:以法治跛行天下,用政似苛缝裂土,但留下万世不拔之基业。难怪了,霸王汉王异口同声:大丈夫生当如此!家国天下古今如一。如是尔今,我们惊叹兵马俑之恢弘、铜车马之精密,实则是在仰望一个民族第一次彻底觉醒的集体意志:从君王到匠吏,人人皆以“席卷天下”为信仰。此等民族何畏有敌?良将劲弩信臣精卒,利兵以待谁之奈何?</p><p class="ql-block"> 归途拾得残瓦一片,指腹摩挲,我触到了那个时代雷霆之余温。</p><p class="ql-block"> 2025.6.1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