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急/滩险/鱼香 <p class="ql-block"> 黄梅时节家家雨 ，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p><p class="ql-block"> 宋——赵师秀《约客》</p> <p class="ql-block"> 相对于诗人的闲适，农人们在这断断续续的雨季除了插秧，还栽红薯。靠近大河旁边的人，倒是希望这雨更大些，时间更长久些。这样 ，等水库开闸放洪，他们除了能一饱口福，还能抓些鱼来卖钱。</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当下，又是一年的梅雨季。穿过淅淅沥沥的雨丝，我仿佛又看见了年少时故乡的大河里，那些抢鱼时惊心动魄的场景。</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有条大河，叫挂车河。挂车河的上游是一个大型水库。因为水库的里面有一座山叫挂车山，故河，依山而得名。</p> <p class="ql-block"> 水库泄洪，去河里搞鱼的方式有几种，用网兜兜鱼是常见和便捷的。这是比较大的那种网兜，兜口用比筷子还稍粗的钢筋扎成圆形，口径大的有70厘米左右，网兜用粗的尼龙绳编织成，网眼有4～5厘米见方。上大下小，呈漏斗状，深度长的可达一米多。手柄以成人一手握紧粗细和好握为宜。手柄选比较结实、轻便、耐腐的木料，长度约一人高。</p><p class="ql-block"> 水库泄洪的时候，带着网兜去河边，可以寻一处有利地形蹲守。一般是视眼开阔、水流平缓、河床平坦的地段为宜，还有些水流回湾处也是不错的地方。也可以沿河边走边看，碰碰运气。</p><p class="ql-block"> 洪浊的河水夹杂着泥沙和枯枝烂叶，似万马奔腾。你要瞪大双眼，盯紧河面，在浊浪之间有白点闪烁，那准是猎物无疑。</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一种工具，抓子。这是和种地用的大有不同，齿短，约20厘米出头，2根齿间的间距也窄，10厘米上下。齿形略弧形内弯，前端齿尖。手柄长短粗细和网兜类似，以顺手和结实、轻便为宜。</p><p class="ql-block"> 用抓子抓鱼有一定的危险性，就有听到说抓鱼时伤人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还有最简单最省事的，就是在河边走走看看，运气爆棚的，能在岸边或浅滩捡到鱼。鱼在水里翻腾昏了头，有些鱼被冲到岸边时就跳到了岸上，还有些冲到浅滩搁了浅。</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邻居洪大爷家有网兜，这个时节，他也会去看看，但貌似搞到鱼的时候不多。我家没有网兜，抓子倒是有一个，但就没见父亲去过。每次，我看见洪大爷打把伞，背着网兜出门，就羡慕大爷家的孩子。他们爸爸去了，总是有点希望的。</p> 水急 <p class="ql-block"> 我也在这个时候去过，赤手空拳，幻想着能不能捡到一条鱼。河里放下来的水流量，依当时和后面天气来调控。如果后面，或者后一两天都还有大的暴雨，水流量会加大。因为河面宽，一般情况下在水里，你用力，是站得住脚的。水急的地方，怕站不住，用手中的鱼具做个支撑。</p> <p class="ql-block"> 我站在一个高一点的河堤向下看，雨过天晴，在一片开阔相对平缓的地段，水里站着不少人。有拿网兜的，有提着抓子的，散落在各处。离得近的人，聊着天，还有些人，在漫不经心的抽着烟。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片水面。</p> <p class="ql-block"> 阳光下，有白色的斑点随着水流在不停的闪烁。“有鱼！快！”</p><p class="ql-block"> 说时迟，那时快！附近的人们从四面八方向白点奔去。水流湍急，脚步奔腾，水花四溅，各种渔具挥舞。呐喊声，伴随着岸边看热闹人的起哄声，响彻云霄。</p><p class="ql-block"> 鱼在激流里忽上忽下、若隐若现。大家追着鱼，用网兜的，不停重复操作；用抓子的，瞅准时机，果断出击！</p><p class="ql-block"> 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大多白辛苦！</p><p class="ql-block"> 河里的石头有苔藓，很滑。抓鱼的人，大多穿一些旧的解放鞋。在激烈的奔跑和竞夺中，踉跄着，摔倒在水里也是司空见惯。更有甚者，用抓子的，伤到别人或者自己的，真是得不偿失！</p><p class="ql-block"> 就有听到说用抓子挖到别人脚的，想想都不寒而栗！</p><p class="ql-block"> 抓鱼也是要点运气的。先跑到的，未必就能抓住，你算不好鱼的准确位置，等你跑到，说不准早就冲远了。还有，你到的时候，鱼也未必刚好浮出水面。但是，先人一步，追着鱼跑，机率总是大些。</p><p class="ql-block"> 抢到的，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没抢到的，有的愤愤不平，有的摇头叹息，有熟识的，不甘心的道声恭喜。大家都卯足劲，时刻准备投入到下一场战斗。</p> <p class="ql-block"> 抢鱼的场面惊险刺激，堪比一场免费的大戏，吸引着附近的人们前去观看。有个人对此乐此不疲，他就是我们当地小有名气的裁缝师傅。在我的一篇《烙印》的小文中有提及这位师傅。</p><p class="ql-block"> 他带着徒弟出工。听说水库要泄洪，就急急裁好衣服，让徒弟缝制，自己甩手就去看热闹了。那时裁缝师傅不多，像他这样手艺好的更是难得，故而东家虽心中不快，却也是不好明说。</p> <p class="ql-block"> </p> 滩险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这个雨季的某一个夜晚，我正在家吃晚饭。有人急急推门进来，就着昏黄的灯光，我一看这老人我认识，他是住隔壁村庄的，我二叔的丈人。</p><p class="ql-block"> 这个老人依辈份我要叫外公。老人身体硬朗，嗓音洪亮。80多还能犁田、打耙。经常穿个黑色大袄，腰间系根宽的布带，头上戴顶黑色的猴帽。</p><p class="ql-block"> “不得了！大哥哥！”</p><p class="ql-block"> 他叫我父亲，这是按他女婿的称呼。父亲放下手中的酒杯，关切的看着他。</p><p class="ql-block"> “我小家顺（他唯一儿子的名字）去挖鱼，在河滩上回不来了！”老人习惯叫儿子前面加个小字，其实他的孙子比我大。</p><p class="ql-block"> “那怎么办呀？！”父亲也跟着急起来。父亲虽是农活的一把好手，但这种突发事件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和应对的能力。</p><p class="ql-block"> “找人，找水性好的人带粗麻绳过去，绑在家顺腰上，把人拽回来。再把人去水库，叫人关闸，就是不关闸，也不能加流量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这个老人在这种紧急关头怎么会思路如此清晰。一定也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p><p class="ql-block"> 雨很大，没有停歇之势，让人不免有些担心。要是跑水库的人没到就加流量了怎么办呀！</p><p class="ql-block"> 危险不言而喻。人在沙丘只是权宜之计，随着上游水流量加大，沙丘会被冲刷消逝或者被水淹没。幸好被困者让人带了口信回来，老父亲才火急火燎四处求救。另外，救援要用到的粗麻绳也很多，因为我们那里有很多人在水库接柴贩卖，麻绳是绑车的必要工具。</p><p class="ql-block"> 父亲急急随老人一起，再去叫人。人多，好办事。</p> <p class="ql-block"> 营救很成功。可以想象这个过程很惊险。人被困在沙滩回不来，一是天渐黑，视线和方向感都不好；二是此处水急，被困者觉得危险系数大，故而不敢轻易回程；三是雨大，上游加了流量。带绳过去的人，除了水性要好，胆大心细，还要有救援的经验。否则，不但救人不成，还会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众人打着手电筒，把麻绳在救援者的腰间系紧，要在被困者的斜对面上面些下水，顺流游过去。解下绳索，系紧被困者，但是绳要预留一个足够的长度，为自己回程提供案全保障。</p><p class="ql-block"> 众人合力 ，把被困者拉回，再拉回救援的人。估计这个浑浊的河水，家顺舅舅少不得要喝几口。</p> <p class="ql-block"> </p> 鱼香 <p class="ql-block"> 那时，大姐刚结婚不久。大姐夫家就在河边不远。他家有4兄弟，加上他父亲，简直就是抓鱼小分队。</p><p class="ql-block"> 4兄弟除了老大成家，其余都还没有着落。趁这个机会，干娘（姐夫妈妈）要对新亲家好好表现一下，一来表示友好，二来也显示家庭和美，为后面其他儿子说亲攒个好名声。</p><p class="ql-block"> 干娘使个小弟过来传信，让我和小叔两家人都过去吃鱼。盛情难却，我和父母加堂弟家3口人一起浩浩荡荡去姐夫家做客。</p><p class="ql-block"> 还没到姐夫家门口，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鱼香味。水库里面清水养大的鱼，个头大，体型健硕，肤色饱满，非外面池塘的鱼可比。</p><p class="ql-block"> 干娘和大姐在厨房忙活。抓鱼小分队今天收获满满。抓来的大多是鲢鱼，摊了一地 。从鳃红的印记可以看出这些鱼都是刚刚抓到的，新鲜得很。有条大的有近一人长，是老三的战利品。其它大小不等，但至少都是3斤以上。</p><p class="ql-block"> 把鱼头都取下来，用大锅熬煮。除了油盐，不加任何调料，纯天然。鱼汤熬制后泛出奶白色，在面上结一层薄薄的皮。鱼肉酥烂细嫩，看着让人垂涎欲滴。</p><p class="ql-block"> 煮好的鱼头用大的容器盛上桌，鱼香四溢。顷刻间觥筹交错，笑语满堂。吃鱼、喝汤，鲜美至极。</p><p class="ql-block"> 酒足饭饱、归去时，干娘不忘每家又挑上两条上好的带上，这鱼香，又延绵到了数里之外。</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又一年水库泄洪季，人们像往常 一样充满着期待。待奔赴到战场，发现今年的鱼明显少了。原来，是靠近水库上游的人在河中设了拦网，拦住了部分冲下来的鱼。他们在洪水没有到来之前，把这种近1人高的尼纶大网向河中间伸出一段，打桩牢牢固定住。</p><p class="ql-block"> 等到鱼被冲下来，拦在网里，捡回来就可以，如此抓鱼，效率大增。</p><p class="ql-block"> 设网的还不止一家。如此下来，下游只有漏网之鱼。僧多粥少，人们不免愤愤不平，大呼上游人不仗义。</p><p class="ql-block"> 拦网抓鱼，事半功倍。抓的鱼太多，多达千斤以上。这鱼一多，也不好处理，只好贱卖。纵如此，也有一笔可观的收入。</p> <p class="ql-block"> 再到后来，水库增设了发电站，细水长流，库容也更加精准调控。又在泄洪口设置拦网，能冲下来的鱼就更少了。渐渐的，这大河之上，飞奔抢鱼的场景消逝于岁月的烟尘之中。</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浊浪滔天，勇者无畏。那一个个在激流中跳跃、奔跑的身影，那贴身肉搏的险向环生，那激情燃烧的酣畅淋漓，那霸气的怒吼，开怀大笑，面带水珠的笑容，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底，成为永不磨灭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增补：今晨惊悉复旦大学诗社第七任社长，诗人海子的同乡，安庆怀宁著名诗人甘伟先生意外离世。他的《黄梅雨季》感动无数人，而我的这篇小文也和黄梅雨季有关。不知先生是否和我一样、对“黄梅”二字，倍感亲切。因为乡音飘黄梅。今附上，以作缅怀。</p><p class="ql-block"> 《黄梅雨季》</p><p class="ql-block">黄梅雨季里有一个女孩想回到她的北方去</p><p class="ql-block">当梅子在南方的雨中熟透了的时候</p><p class="ql-block">女孩的思念也完完全全地熟透了</p><p class="ql-block">她倚在被雨打湿的窗台上</p><p class="ql-block">一遍一遍地想她的北方</p><p class="ql-block">想她蓝莹莹的北方</p><p class="ql-block">想她白闪闪的北方</p><p class="ql-block">想她红彤彤的北方</p><p class="ql-block">她的思绪像窗外的雨线一样急促而又绵长</p><p class="ql-block">雨打湿了她的头发</p><p class="ql-block">于是她的头发变成了一挂波光粼粼的瀑布</p><p class="ql-block">雨打湿了她的眼睛</p><p class="ql-block">于是她的眼睛使明净的天鹅湖也黯然失色</p><p class="ql-block">她湖蓝色的裙子在南方的晨风中无比轻柔地飘动</p><p class="ql-block">她老是把她的裙子想象成一张湖蓝色的帆</p><p class="ql-block">而她就乘着这张帆</p><p class="ql-block">飘过高山飘过大海</p><p class="ql-block">飘回北方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黄梅雨季里有一个女孩想回到她的北方去</p><p class="ql-block">于是南方在一霎时失去了所有的魅力</p><p class="ql-block">于是有一个南方少年永远地失望了</p><p class="ql-block">他失望是因为他永远不能成为她的北方</p><p class="ql-block">他在这个黄梅雨季的每一个早晨每一个黄昏</p><p class="ql-block">倚在同样被雨打湿的窗台上</p><p class="ql-block">想那些属于北方的故事</p><p class="ql-block">想那个能成为她的北方的人</p><p class="ql-block">想北方北方北方北方</p><p class="ql-block">于是这个黄梅雨季分外缠绵</p><p class="ql-block">于是在这个黄梅雨季里成熟的梅子</p><p class="ql-block">都有一丝</p><p class="ql-block">除不掉的苦涩</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dsy7ape" target="_blank">蛇年说蛇——有感于三亚美女死于蛇毒</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dq0sczs" target="_blank">房东脸谱——说说那些年我的房东系列之一</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dtps7z7" target="_blank">房东脸谱——说说那些年我的房东系列之二</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dmdywrx" target="_blank">风吹麦浪涌/又闻艾草香</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di1hvnp" target="_blank">簌簌衣巾落枣花/梦依旧/人在天涯</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da01lsj" target="_blank">航舟/杭州</a></p> <p class="ql-bloc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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