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东长街上的铁匠铺》</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里运河北岸沿河建筑的街面房,西起清河路、东至水渡囗清淮路,中间以现在的承德路为界,西段叫西长街,东段叫东长街。当时东长街极为繁盛,是清江市区东部很有市井气息的一条街,弯弯曲曲的老街如同一条巨龙卧在大地上,辖区内仁慈医院、娃娃井、清真寺等古迹,还有老坝口小学和三门楼小学两所学校施教于东长街附近子女。沿街店面较多,东长衔从清扬路起有3座“酱园店”,专门售卖与人们生活有密切关系的腌制品和酱杂,还有卖粮食的“代销店”,这条街孕藏着巨大的商机,只要沿街开个店铺,卖一些与人们生活有密切关系的东西,足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在东长街中段靠近同庆街,有乔姓两家、张姓、李姓4家铁匠铺。其中以乔家铁匠铺历史最长,乔家兄弟也多,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皆是铁匠手艺起家,后因铁匠太苦,老三和老四分别到厂里上班,只有老二乔长祥做的时间最长,凭此手艺养活子女五人,没有一人继承铁匠手艺,他们分別在医院、电厂、机关、纺站等单位上班。我父亲李振彬自投亲舅爹,为谋生来到乔家铁匠铺学手艺,拜乔家老二乔长祥为师。我父亲靠着聪明头脑,仅在乔家学铁匠三年半时间,在乔家老大乔长庚师娘的介绍下,与我母亲成家立业。此时,我父亲铁匠手艺已经熟练自如,在东长街204号租住钱姓草房东西两间,西间住人睡觉,东间为铁匠铺。我父亲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打铁,至上午十点左右结束,东间房子其余时间是吃饭、生活。</p><p class="ql-block"> 李记铁匠铺隔壁分别是张福财和乔炳银两家铁匠铺,其中张家铁匠铺比较大一些,也是一家唯一传至儿子的铁匠铺。老大玉林和老二玉虎接班父亲张福财铁匠手艺,专门打些镰刀和日常铁件,凡东长街一带铁器火剪、火叉、筑钩、锄头等,皆出自于他家多,乔炳银和我父亲做的铁器多为食刀、斧头、锅铲、铁索等,花街和淸江大间两旁啇铺的铁器,大多来自于这几家铁匠铺。有熟悉的人,亲自上门铁匠铺订制,省得一些环节费用。后因这几家铁器打造出来质量不一样,分别在铁器上打上“张记、乔记、李记”,乔炳银和乔长祥打的“乔记”铁印,分别是正方形和长方形。</p> <p class="ql-block"> 俗话说:“世上三般苦,打铁、撑船、磨豆腐。”三般苦中,尤以铁匠手艺最苦,铁匠铺里不分春夏秋冬,铁匠都要使出很大力气去谋生,当时有这么一句话:“铁匠冒冒烟,木匠苦三天”,“张记、乔记、李记”铁匠铺,基本上靠此手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铁匠手艺冬天还好,炉火旺旺的铁匠铺,能暖遍东西两间房;到了夏天,炉火烤灼加天气炎热,铁匠从身上流下来的汗,说是如毛毛雨一般,一点也不为过,上午十点左右忙完铁器锻打,全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都湿透了,身上大裤衩儿都是白花花的汗中盐渍。如此般流汗,喝水是必须及时的,大茶缸摆在铁匠炉子旁边,不一会儿就喝干了。即使这样辛苦,铁匠师傅和徒弟要密切配合,师傅小锤指哪里,徒弟大锤就打哪里,师徒二人要手脑并用,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锻打的铁器才能如愿以偿。我记得打一把菜刀的原料,都是厚达2至3mm的铁皮边角料,先是根据一把菜刀和斧头所需的毛坯料,把铁皮敲成长方块,然后放在火炉里烧制通红,如同练钢炉里铁水一般,将其敲打成毛坯,师傅用铁钳夹着毛坯料,摆在生铁砧上锤打成形,这个过程要快,因为要趁着毛坯料温度锻打,只听铁锤一阵“咚、咚、咚”的紧密声音,师傅铁钳上下左右翻动,一会儿时间就把菜刀和斧头的毛坯形打出来。</p><p class="ql-block">当时这几家铁匠铺,以乔家起步较早,张家人多,李家手艺精细,各有特色,彼此互不打压,到了逢年过节这几家铁匠们还会到一起聚聚,各做各的生意。其中张家铁匠铺张福财为人精明,东长街一带皆知其人,他整日和颜悦色,自然是财运亨通了,所以张家铁匠铺的百姓细小活儿多,东长街附近居民家中铁件用品都愿意去张家做,加之张家两个青年儿子抡大锤,自然是生意多、财源广。在我懂事后的记忆中,张家是四个铁匠铺中,第一个在院子里盖起三间红砖青瓦房,一则是他家人多,张福财共生了七个儿女,我曾经帮过他家带过小七子;二则张家铁匠生意好,童年时候的我,看到隔壁张家进进出出人多,张福财笑容满面的迎来送往,他和我父亲关系很好。我爸铁匠铺刚开始,有时候还帮着他家打铁器,时间一长,东长衔附近都知道李家铁匠做功好。我父亲做的菜刀和斧头夹钢多,这是铁匠锻打的绝活,夹钢的好坏,淬火的精细,直接决定菜刀和斧头刀口的质量。刀囗锋利与否,全凭铁匠手艺,这也是铁匠中的“细活”,几家铁匠铺各有“春秋”。</p> <p class="ql-block"> 童年的我,至今还记得这四家铁匠铺。乔记乔长祥铁匠铺,设在乔家大院进门东侧,高高的临街房子,支起的铁匠铺比较大,两个徒弟抡大锤都拉得开,乔长祥长得面慈宽脸,说话声音清楚宏亮,我小时候喊他“二老爹”,因为他是我爸的师傅,论辈份我是第三代。乔记铁匠铺乔炳银,则在自已临街院子门口走道里砌着铁匠炉子,他为人不卑不亢的样子,铁匠手艺还是可以的,锻打出来的铁器,维持一家人生活,门囗人都喊他“虎爷”, 他做事干脆不拖拉,有时候忙完铁匠营生就喊我爸喝酒。他方方的脸,长得一付“虎”脸形,很有威严,只要“虎爷”在家,我们是不敢到他家玩的,虽然“虎爷”儿子乔锦华和我差不多大,但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不多,因为“虎爷”家教严、管得也紧。乔炳银铁匠铺隔壁就是张福财家,他家铁匠铺就在草房里,师傅是张福财,两个儿子正值青壮年就继承其铁匠手艺,大儿子玉林做事活套一些,后来大儿子玉林掌师傅小锤,二儿子玉虎做徒弟大锤,忙的时候张福财亲自上阵,两把大锤一起锻造,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打好了。小时候我与隔辟张福财小儿子玩得很好,他名叫玉宝,子妹排行第五,我们都喊他“小五子”,是我们小伙伴中比较成熟、有主见的头,我们都听他的,“小五子”领着我们拾烟头去大闸囗卖,捡拉圾他捡得最多,卖的钱也比我们多,基本上继承他父亲张福财聪明才智。张福财家隔壁李记铁匠铺就设在东边屋子,相比较而言显得稍小一些,只够师徒两人打铁,我父亲带着一个徒弟大锤就行,狭小的地方不够家里人走动,只有趁他们打铁间隙动一下,我父亲先后带过好几个徒弟,他做菜刀是有名的,刀口锋利、耐用。东长街李铁匠的手艺不错,打造出来的东西要提前订制,东长街附近人都知道,我母亲把打好的铁器,挂在门口就卖完了。</p> <p class="ql-block"> 童年的记忆里,东长街这四家铁匠铺,左右相邻形成了东长街的手艺人特色。虽然当时清江市城北一片有好几个铁匠铺,但与东长街铁匠铺相比,规模小、手艺一般,大都是零散铁匠小作坊,做些锅铲和小铁索,其中安涉桥陈记铁匠铺,他家是父子铁匠铺,做些小件还是蛮好的。其他如孙记、方记、丁记等铁匠铺,一直都是单独营生,其中孙记铁匠铺老人已七十多了,至今还在老金属容器厂后面、承德路东支着一个铁匠炉子,偶尔加工一下铁件,保留了过去的铁匠手艺,如今人来人往路过那里看到孙家铁匠铺,人们已经对铁匠有点陌生了。</p><p class="ql-block"> 大概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当时的城北公社将辖区内铁匠集中在一起,举办以加工铁件为内容的“城北工具厂”。 属于社办厂性质,基本上结束了铁匠分散营生的状况,东长街四家铁匠铺也从此加入“城北工具厂”,其中乔炳银、张玉林、李振彬加入“城北工具厂”,张玉虎加入“城北开关厂”,还有安涉桥陈记铁匠铺父子三人等,城北公社范围内的铁匠基本上都被收归。</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那时候城北工具厂,在承德路北现淮安市盐业公司经营部地址,里面以锻工车间为主,我父亲是锻工车间主任,他保留和发扬了铁匠手艺,是锻工车间的技术负责人,又要管理这个车间。城北工具厂成立后,陆续买进两台空气锤,减轻了铁匠的劳动强度,“城北工具厂”完成了铁匠工艺的进步,适应了当时市区工业制造的需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