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海与城的情书

水边之光

晨光初绽时，我站在演武大桥的观景台，脚下是不息的浪涌，头顶是盘旋的鸥鸟。咸涩的风裹着闽南语的呢喃掠过耳畔，忽然懂得，厦门这座城，原是大海写给人间的一封情书，字字珠玑，藏在每一处海浪与砖瓦的私语里。

沿着环岛路骑行，车轮碾过细碎的贝壳沙，前方是集美学村的红墙。嘉庚建筑的燕尾脊刺破云层，檐角下的铜铃叮咚作响，与不远处龙舟池的浪声应和。那日恰逢端午，鼓点如雷，龙舟如箭，溅起的水花里仿佛还映着陈嘉庚先生眺望南洋的目光。暮色四合时，我在鳌园的长椅上坐下，看跨海大桥将落日切成橘子味的碎片，碎金般的光铺满海面，连古厝的飞檐都镀上了蜜色的边。

海沧湾的夜是另一种浪漫。当夕阳把云朵烧作粉色棉花糖，海沧大桥的灯次第亮起，宛如一条金色的绸带，轻轻系在城市与海洋之间。我坐在礁石上，看万家灯火坠入海面，随波浪摇晃成细碎的星子。有情侣踩着浪花追逐，笑声惊起一群白鹭，翅膀掠过霓虹灯的倒影，像是在银河里划出涟漪。

最难忘沙坡尾的午后。旧渔船的咸腥味混着咖啡馆的醇香，老墙根下的三角梅开得肆意。地铁1号线从海面驶过，车厢里的游人举着手机拍照，玻璃窗外的鼓浪屿正在薄雾里打盹。登上日光岩时，双子塔的剪影恰好托住最后一缕斜阳，老街巷的石板路蜿蜒向海，转角处总能撞见卖海蛎煎的阿嬷，油锅滋啦一声，烟火气便漫上了潮润的海风。

这座城的浪漫，从不在刻意的景点里。它藏在曾厝垵的民宿露台，一杯茶就能消磨整个黄昏；藏在黄厝海滩的晨跑者身后，脚印被浪花轻轻抹去；藏在中山路骑楼的雕花窗棂间，月光漏下来，碎成一地的南洋往事。海是城的脉络，城是海的诗篇，当潮水漫过礁石，当灯火点亮楼宇，厦门的每一寸土地，都在诉说着关于交融与永恒的故事。

离岛那日，我在轮渡上回望，鼓浪屿的轮廓渐渐模糊，唯有海浪仍在轻轻拍打着堤岸。忽然想起余光中先生的诗：“海是一大摊正在凝固的蓝血，岸是一排浪洗不白的牙齿。”而厦门，大概是这蓝血与牙齿间最温柔的微笑，让每个途经此地的人，都成了这封情书里，被海风吹散的标点。

互采人间烟火色，共枕鹭岛万重波，这座城市的浪漫，早已随着潮声，刻进了旅人生命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