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晚上八点多才进林芝城，办完住店手续后快九点了。肚子咕咕地叫着，饿得有些撑不住了。早餐是在拉萨吃的，不合口味，吃得少。进藏这些天，怕开车途中犯困，中午没进食过淀粉类的食物，吃的尽是些小西红柿和水果，也不觉得饿。今天是出幺蛾子了，居然饿得胃都要反酸水了。</p><p class="ql-block"> 方@紫同学问前台小姐哪里有餐馆，小姐很热情，用手指了指门外：“左上方。”我说：“到天上吃？”小姐发癔怔，不晓得我说话的意思。方@紫同学知道我又在较真，站在一边不说话。</p><p class="ql-block"> 我晓得小姑娘的意思，接她一句话，也只是调侃。但小姑娘还没回过神，定定地看着我。我说：“你应该说餐馆在左前方。”小姑娘莞尔一笑，连声说“对不起”。</p><p class="ql-block"> 方@紫把我一拽：“你是真饿还是假饿？还有工夫扯闲话。”</p><p class="ql-block"> 我们父女出门时，听见前台小姑娘在说“这个老头有点一根筋。”</p><p class="ql-block"> 今天原本不该这么晚吃饭的，方@紫同学中途几次更换旅游点，我们是高速、国道交叉着跑，一天跑了六七百公里。早上她开车，走的是高速，中途我把她换了下来。她不肯，我说她一年四季走南闯北，连基本常识都不晓得，一路在高速上跑，能见着风景吗？</p><p class="ql-block"> 她犟嘴，我说跟老人顶着说话不好，她说这是遗传，改不掉。因为她跑高速错过了尼羊河中的两个景点，当我们看完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后，她说还想把漏掉的两个景点补回来。我只好又北上往林芝方向跑。这样一折腾，便多跑了几百里地，不然咋会把晚饭吃这么晚呢？</p><p class="ql-block"> 出酒店门后，她几乎是跑着去找餐馆。我饿齁了，不耐烦，她更急。她急，不只是因为我饿，我们一大早就约定今晚住鲁朗镇，父女俩好好喝几口。既是要喝，就得有上口的菜。她说就吃鲁朗石锅鸡吧。我依了。</p><p class="ql-block"> 菜上得很快，配菜、味碟一大摊子，都是内地常见的物类。石锅我是第一次见，圆桶型，外壳是树皮纹状，灰褐色。鸡块一大盘，汤还没开，服务生就把鸡倒进锅里了。</p><p class="ql-block"> 我拆开用纸包着的筷子，见筷头用白铅皮包着，筷头空着。方同学察觉出我是第一次遇着这东西，起身拿过我拆过的包装用纸，又从里面放出两根白色的圆条条往铅皮窟窿里塞：“不会就问，别撑着。这是卫生吃法，用过后换掉筷头，其他的还能接着用？”</p><p class="ql-block"> “这是脱了裤子放屁。”</p><p class="ql-block"> 方同学说我不讲口德，大小也勉强算个有点文化的人，咋就在餐桌上屁去屁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要服务生拿啤酒来，越便宜越好，要冰冻的。服务生说喝冰冻的不好。我把他顶了回去：“废话！我喝了几十年冰的，要你拿冰的就拿冰的，要烫的就拿烫的。”方同学说我不该说话像放铳，说话要和气一点，现在的人都不容易，不能和你们这些老头比，每个月时间一到银子就来了。</p><p class="ql-block"> 她娘的，轮到你教育起我老子来了！我饿，不想和她顶嘴。</p><p class="ql-block"> 汤煮沸有七八分钟了，我只是吃配料中的蕌头。方@紫喊来服务生：“汤煮开多长时间才能吃？你们应该说明的。”服务生赔了不是，拿过来一个粉红色的提示器，说等它一叫唤就能吃了。</p><p class="ql-block"> 我要方同学别较真，什么时候能吃，你心里未必没有谱？她晓得我在噎她，便给我拣了一块鸡肉：“把嘴巴塞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这女儿做得也够意思了，老子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还不知道老子不吃鸡。”</p><p class="ql-block"> 方同学丝毫不难为情，也不说句“对不起”。</p><p class="ql-block"> 鸡还没炖烂，她闷着头撕咬着鸡，嘴巴一咧一咧的。她把没啃完的鸡往渣盘里一放：“我也不喜欢吃鸡。”</p><p class="ql-block"> “你咋不早说呢？”我不是埋怨她，是心疼她。</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这家伙又噎过来了：“要说也该你先说”，还没说完，她举杯：“来，起一个！”妈的，这是酒桌上的江湖话，没想到她说得如此溜巴。</p><p class="ql-block"> 她长大了，比我这个老江湖还江湖。</p><p class="ql-block"> 饭吃到中途，女婿来电话，我说，强哥，太不好意思了，这几天花的都是你媳妇的钱，我年岁大了，抢不过她。</p><p class="ql-block"> 自他们结婚后，我和老伴就顺着方同学叫他“强哥”，起初他很不好意思，时日一长，他也习惯了，不再难为情。对我的调侃，“强哥”说了一大通暖心的话。</p><p class="ql-block"> 她又要了一盘糍粑，服务生端过来时，她用筷子点数，并用筷子按着糍粑：“你的血糖高，只能吃一块。”我说最多吃两块。她不依，给她妈视频电话：“老头不像话，糖糍粑吃了一块又一块，吃多了死了咋办？”她妈说，宝贝，他属猫的，有九条命，死不了的，他死了不要你负责。</p><p class="ql-block"> 方同学一笑：“他死了，车咋回去呢？”</p><p class="ql-block"> 她妈说，就当遗产，你开走。</p><p class="ql-block"> “一辆破车，谁要啊？要了还要交遗产税，划不来。”</p><p class="ql-block"> 方同学收线：“都是一样的货！没正经话。”</p><p class="ql-block"> 我又把服务生叫过来，方同学问我：“是不是又要唱一出？”</p><p class="ql-block"> 我懒得理她。我问服务生：“鲁朗石锅鸡味道好，你说说看，味道好是鸡的品种好，还是石锅好。”服务生不按套路来，罔顾左右而言他，说这汤里的菌类菜是云南的，鸡是专门采购的……</p><p class="ql-block"> 我笑，说他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方同学这回没怼我，还替我帮腔：“比如说，说这汤好喝，究竟是盐的问题，还是香料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我做了个要服务生离开的手势：“对不起，开个玩笑。”服务生也笑。他正准备离开，我又补了一刀：“既然你是做这活的，就该懂些套路，哪怕是瞎编的，也要编个挨边。”</p><p class="ql-block"> 方同学说：“我老爹酒喝多了，老不正经的，喜欢开玩笑，你莫当真。”</p><p class="ql-block"> 狗东西！你咋能说老子老不正经呢？你总共才买了三听啤酒，你喝了一听，我也只喝了一听，咋就喝多了呢？</p><p class="ql-block"> 十点半才拆席，方天子同学抢过剩下的一听：“这不能给你，说不定不等到房间，你就把它干了。”</p><p class="ql-block"> 要是在襄阳老家，还真是这样的，现在外地，又是高原地区，我是不敢多喝的。</p><p class="ql-block"> 2025/06/12林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