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呢称:西岭放歌</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333090</p><p class="ql-block">音乐:虫儿飞</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诚谢)</p> <p class="ql-block">一、月照两河口</p><p class="ql-block"> 山风把1978年的暑气揉碎在两河口的浪涛里,蓝汪汪的夜空中,月亮正从西岭雪山的肩窝滚出来,圆得像灶台上刚揉好的糯米糍粑,银辉漫过晒谷场的竹笸箩,把万年青丛里的蟋蟀声、水田里的蛙鸣都镀上糖霜。可这些声响啊,到底是轻了——两河口的水哗啦啦地淌,像阿爷讲古时装满故事的铜烟杆,咕嘟咕嘟地吞掉了夏夜里所有的细语。</p><p class="ql-block"> 坝坝头的缝纫机还沾着妈妈裁衣时的粉笔灰,几个粗陶坛坛罐罐在月光下泛着青釉色,坛沿儿残留着去年腌的豇豆酸水味。爸爸把板车往卡车边推时,木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它们扑棱棱掠过晾衣绳,绳上还挂着赵孃孃给妹妹缝的虎头兜肚,针脚里藏着她喊小妹“幺妹儿”时的温软尾音。</p> <p class="ql-block">二、话别在晒谷场</p><p class="ql-block"> “林林,到了新地方莫忘了何孃孃呃。”何孃孃往我衣兜里塞了把炒花生,指尖的老茧蹭过我手背,就像她纳鞋底时粗麻线的触感。颜叔叔蹲在地上给弟弟拴好鞋绳后,用手将嘴里叨着纸烟取下来,再用手指轻轻弹着烟灰,烟头火星子溅在晒谷场的泥缝里,忽明忽暗,像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任老师把语文课本塞进我书包,书角还留着她用红笔圈的“床前明月光”,此刻月光正顺着她鬓角的白头发往下淌,滴在我新买的塑料凉鞋上。</p><p class="ql-block"> 女裁缝李孃孃握着妈妈的手,银镯子在手腕上晃出细碎的响:“妹儿,改衣服的案板空了,就当是给你留着扯布的地儿。”她身后站着一串妈妈教过的学生,有的捧着刚摘的野桃,有的攥着用作业本写的留言,桃子绒毛上沾着西岭特有的红壤,留言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周邑周睿兄妹把弹弓塞给我,颜璟弟弟往妹妹兜里倒了把玻璃弹珠,“哗啦”一声滚在卡车铁板上,像我们憋了半晌没掉下来的眼泪。</p> <p class="ql-block">三、车声碾过旧时光</p><p class="ql-block"> 汽笛声突然刺破夜空,只见一辆敞蓬大卡车头的大灯劈开夜色,光柱里浮动着无数金粉似的尘埃,那是晒谷场的土、灶膛的烟、还有我们藏在草垛里的童年。大人们喊着“搭把手”,把木箱、被褥往车斗上搬,坛罐碰撞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过年时挂在檐下的铜铃铛。妈妈晕车,脸色比月光还白,却仍把我和弟妹揽在怀里,她围裙上的浆洗味混着卡车上的柴油味,成了我往后多年都忘不掉的故乡的离愁香。</p><p class="ql-block"> 车子发动时,车斗下的人影晃成模糊的光斑。“孔老师,苏老师再见啰——”“你们一家人,空了一定要回来耍呃——”乡亲们那依依不舍,带着一丝丝,苦涩与嘶哑的喊声,渐渐被车轮卷进风里,碎成两河口奔流不息的浪花。我扒着车栏,含着泪往后看,只见晒谷场的灯光缩成豆粒,曾经要好的童伴们正追着车跑,裤脚扫过田埂的露水,手里的火把晃出一条条橙红的绸带。</p><p class="ql-block"> 四、流萤追月入乡愁</p><p class="ql-block"> 月亮跟着卡车走,把妈妈的侧脸照得像块温润的白瓷。弟弟突然指着夜空喊:“看!萤火虫!”只见一串绿莹莹的光点从田垄深处飞出来,像谁撒了一把星星碎屑,追着车轮的影子扑棱棱地赶。它们停在妹妹的发辫上,停在爸爸绑行李的麻绳上,明明灭灭的光,多像西岭人送别的眼神——不说挽留,却把所有温热都凝在光里。</p><p class="ql-block"> 两河口的涛声渐渐远了,卡车爬上山坡时,我回头望见西岭的月正悬在云峰间,像阿婆挂在门楣的铜镜,照着我们越走越远的背影。那些萤火虫啊,终究是没追上车子,但它们的光却落进了我心里,此后每回想起那个夜晚,眼前总会亮起一片流动的绿,伴着两河口的浪、孃孃们的乡音,和月亮碾过岁月时,那一声声无法释怀的叹息,和一缕缕缕在心里涌动的乡愁的涟漪…</p> <p class="ql-block"> 如今西岭的月还在年年圆着,只是晒谷场换成了水泥地,卡车的汽笛成了汽车的鸣笛。可每当夏夜流萤飞舞,我总觉得有一串光点还在追着某辆旧卡车跑,那车灯劈开的夜色里,藏着我永远回不去的,西岭明月下的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