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村 好 人,(一)--- 深切缅怀我的姥爷,赵守义

雨花石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b style="font-size:18px;">题记:</b><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是一段鲜为人知、尘封几十年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物没有波澜壮阔、惊天动地的功勋与壮举,却在风云变幻、暗涛汹涌的革命战争时期和建国之初的各个历史阶段,他们所表现出的英勇斗争精神和一心为民的情怀,很值得后人深切缅怀和敬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本文素材一部分摘自我姥爷赵守义留存于世的自述材料,一部分源于我二舅赵树林的口述和其整理的回忆录。同时参考了《中国共产党山西省沁源县组织史资料(1926年-1987年)》《太岳林局四十年(1942年-1981年)》《沁源抗战实录》和《沁源人物志》等部分历史资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说起我姥爷赵守义,其实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块“五一”牌机械手表。这块手表,是我姥爷去世前留给我母亲的,也是他留给我母亲的唯一财产。当我母亲2002年从单位退休不再佩戴后,我就将它当作一件传家之宝来收藏。但是,在我将它藏藏掖掖了好几处自以为很安全的旮几旮旯后,它就真的藏起来了。因此,这块时至今日仍未找到的手表,成了我追思姥爷的唯一念想,并时不时就会想起它那厚重且铮亮的样子。此外,在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我在家收拾东西时,发现了一张我姥爷的遗相。当我端看之后好奇地问我母亲:“我姥爷生前见过我吗?”我母亲肯定地回答:“见过。你生下来两三个月时,你姥爷来赤石桥林场检查工作就住在咱家,说你长得切特,还抱了抱你。临走时,还给你留下了奶粉钱。”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以这样说,这两个引子或者说由此而来的感受,激起了我撰写本文的强烈心思。通过这两点,也掀起我对我姥爷的无限怀念与深情敬爱,使闷在心里的许多话一下子涌向笔尖促成了此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七八十年代,我母亲在赤石桥供销社工作。她每天戴着我姥爷留下的这块手表按时上班、开会并催撵我弟兄仨去上学。虽然手表的款式有点儿老,但它被我母亲视若珍宝,日夜不离左右。有意思的是,这块手表的分针秒针,也学会和我一样地爱磨蹭、爱偷懒,隔那么几天就会走慢五六分钟,时常教我母亲抱怨我父亲没本事、挣得少,连块新表也换不起。但我小时候就能看出,其实是我母亲在平时的性格急躁,嫌这块手表走得慢、误了事才借题发挥。对于我母亲,这块手表就是她父亲的化身,可以每时每刻陪伴她、提醒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然而,岁月无情,东流不复。或许这块手表真的上年纪了,它对时光变幻已经漫不经心。它的存世,仅仅能勾起我们对先辈的一丝眷念。而斯人已逝,发生在我姥爷身上具有革命教育意义的往事,已经淹没在历史长河,渐渐被世人淡忘。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回到1973年4月20日(农历三月十八)的凌晨1时许,沁源县人民医院的11号病房里。当我二舅赵树林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走到父亲的床前时,惊恐地发现昨晚还和他说话的父亲气息全无、浑身冰凉。当下惊慌失措的他猛地回身一拳,将正在床尾酣睡的姐姐赵树峰捶醒,并连声喊:“快起、快起,咱大不在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年,我母亲赵树峰26岁。她与我父亲1964年7月结婚后,一直住在赤石桥村。几天前,在得知我姥爷病危的消息后,我母亲就把我和两个年幼的哥哥撂给我父亲,怀着满腔悲痛从赤石桥步行到城关,去县人民医院伺候我姥爷。但谁也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成为她父女的一场生死诀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夜,在我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我二舅用袖子拭去眼泪,猛地推开病房的门一头扎入灰蒙蒙的夜幕中,趁着月色跑向城南村刘天保家。在砸门叫醒刘天保(时任太岳林局工会副主席)并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刘天保急忙随同我二舅返回病房料理后事。天明后,刘天保给太岳林局的主要领导打电话,报告了我姥爷去世的消息。当天上午,林局派车队司机杨小四驾驶一辆卡车,将我姥爷的遗体拉回位于马森村的林局总部,领导们当即开会研究善后事宜并筹备追悼会。两天后,隆重的追悼会结束后,又由八辆卡车拉着近200名林局的干部职工,护送我姥爷的灵柩回柏子好村进行了安葬。从此,这位曾经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建国初期奋勇投身革命的先行者、建设者,带着无限遗憾与一顶右倾帽子离开这个生活了54年的世界,结束他苦难的一生、奋斗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直到两年后的1975年10月4日,这顶平白无故地扣在我姥爷头上的帽子,才被上级的一纸文件平反后摘掉,彻底还了他的清白。随即,山西省委组织部和山西省农林局,在太原湖滨会堂为一大批曾经受到过不公正对待的前辈,统一补开了追悼大会,平冤昭雪,公告世人,慰藉远去的灵魂。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知道,历史的车轮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并且会碾压、改变每个人的生命历程与轨迹,也会将一个又一个的普通人物推向历史舞台,给这个世上留下不灭的印记。而这些点点滴滴的印记,终究要归于浩瀚的历史长河。那么在历史长河的近代革命洪流中,我姥爷从他19岁投身革命到因病去世,在担任灵石县工会主席、好村党支部书记、沁源县工会主席、晋东南检察院副检察长和省直太岳林局工会主席等职务的三十六年间,他为解放前后的太岳区和晋东南地区的工会、政法等领域的建设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书写了一段荡气回肠的自我革命、一心为民、忠心报国的光荣历史。首先说,我姥爷淳厚善良的人品、坦荡无私的胸怀,以及他勇于为党献身的革命气概,深深地感动了我,使我觉得有这样的一位亲人而感到自豪。而对于今天的我们,赵守义同志一生对党无限忠诚的信念和敢于斗争的大无畏精神,很值得我辈努力学习并赓续传承。当然我更想说,闪耀在赵守义同志身上平凡而伟大的光辉事迹,理当铭记沁源史册,留传太岳千古。</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一、出身贫寒 顽强抗争</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姥爷赵守义,又名赵忠庆,1919年10月24日(农历九月初一)出生在沁源县柏子好村的一户农民家庭。当时,家里有他爷爷赵天祥、父亲赵元则、母亲卫氏和哥哥赵守印。他们一家五口人挤在祖上传下来的两间破房里,每年仅靠三亩薄地打的两石五斗粮食糊口,一天天破衣烂衫,死熬活受,痛苦地过着没有任何盼头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姥爷3岁时,母亲卫氏因病去世。这期间,因为他父亲赵元则是赵天祥从本村要过来顶门则当继子的。当卫氏去世后,赵天祥就没将两个年幼的孩子当成亲孙子看待,不去正经集由他哥俩的日常生活。而他父亲每天给地主家扛长工,即便下工回家也呲眉倒瞪地发懒,并四处找人赌博,根本顾缠不了孩子们的吃喝穿着。所以,早早失去母爱的我姥爷和他哥哥赵守印从小就受了制,恓里失惶地度过了悲苦的童年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姥爷稍大几岁后,因他爷爷赵天祥参加过秘密教“大刀会”,满脑子迷信思想,经常说他生在霜降这天命不好,所以在我姥爷幼小的心灵就有了命苦的阴影。尽管如此,我姥爷闹海得要去本村私塾读书,试图摆脱这种命运,但在一年半后却因家里没钱,与哥哥一同辍学。年幼失学的他哥俩既没力气种地,又不能在家白吃,父亲赵元则就让他去本村东山给一家姓李的富农放牛,而哥哥在家学习种地并做各种家务。这种窘困的生活环境在我姥爷看来,从小就被爷爷说他命苦的话真的灵验,虽说每天在山上放牛活受罪,并且遭受李家老小的剋打,但有口剩菜剩饭吃,还算讨了条活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0年春夏之交,一场由蒋、冯、阎、李四大军阀联合攻打奉系张作霖的中原大战爆发。虽然战火没有波及到沁源,但好村的人们在听到消息后,都有了对打仗的担忧,生怕将来沁源也乱打仗。到那时,肯定会给自家造成危险和损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同年11月,中共山西省委派遣宋乃德回沁源工作,着手组建起中共沁源县工委(临时县委)。在这个时期,临时县委的主要工作是在各村开办农民夜校,开展马克思主义宣传,传播党和红军的宗旨,秘密建立革命组织。而时年13岁的哥哥赵守印,除了在家种地还学会了扎纸活儿和油漆手艺,经常出去柏子、中峪一带给人们家画墙帷、漆家具、扎纸人纸马和花圈,挣点零钱和粮食交回家里支垫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年冬天,我姥爷的父亲赵元则用三斗玉米两斗谷,从平遥县水策洼村一户也姓赵的人家换回一个3岁女孩,取名赵林英,教给赵守印当童养媳。但赵守印学会了手艺每天在外面做活儿的眼界宽了,心里对进步组织牺盟会(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的简称)也产生好感,时常到农民夜校听讲课,脑子里装上了进步思想,他在父亲面前坚决抵制这门亲事。在一段时间后,加上父亲赵元则从小就作务赵林英,对这个孩子也有了深厚感情,遂将童养媳当作女儿来抚养。赵林英理所当然就成了赵守印和我姥爷的妹妹,也就成了我的老姑。后来,我老姑嫁到了好村大南山的曹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寇占领东三省,沁源的革命形势也发生变化。此时,我姥爷每天在山上一边放牛、扛柴,一边拿石块在地上练字。虽然他暂时在绿水青山中享受着较为安宁的少年生活,但他绝对没想到中国近代史的命运,能与他自己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并谱写出一部曲折而光荣的个人奋斗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2年冬,我姥爷的父亲赵元则因赌博欠债并与地主打官司败诉,导致将收成好的土地和能住人的房子卖光,搞得家里一塌糊涂,穷得揭不开锅盖。再加上赵天祥与赵元则的父子关系长期不和,眼照见家里日益衰败的锅罐,赵天祥不得不领着赵林英常年锲在同村家境稍好的妹妹家生活,一躲了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到了1933年农历二月,14岁的我姥爷实在不想给奸猾的李家放牛了,就辞别父亲到河西村学泥匠,但他几乎每天遭受师傅的打骂和别人的欺辱。无奈之下,在当了一年学徒后,他又从河西偷跑到安泽县的一个山村租地种粮,但秋后打下的粮食却被地主恶霸盘剥克扣,到了年底两手空空。眼见安泽没活相了,我姥爷只得返回好村去地主家扛长工,并且一扛就是两年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天爷,俺爷扛长工,俺大扛长工,轮到额还是扛长工。” 我姥爷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受尽窝囊的扛长工命,因为甚守住他家不走。虽然自己想通过各种方式来挣脱这种命运,但地主拴在他腰间的这根勒肚擦汗用的二尺半白布条,就和拴狗的链子一样,是没法解掉的,解掉就意味着饿死。这种只要饿不死就行的愚笨思想,已经深深地烙在所有穷人的心里,而且麻痹了他家一代又一代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姥爷十五六岁身体强壮后,春夏秋季继续扛长工,冬天就到孟子峪煤矿下窑挖炭、拉驮驮(运煤工具),挣点钱粮补贴家用。这段时期,他父亲赵元则在家以体弱多病为由,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经常去赌博摊子溜达溜达,没钱还想耍。哥哥赵守印则在河西村经任善征(时任沁源县牺盟会秘书)和任志远的介绍下加入了牺盟会,又于1937年4月转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同时担任了沁源县第三区分委委员,并以做纸活儿和油漆手艺为掩护,常年在外活动,秘密开展地下工作。而他爷爷赵天祥领着他妹妹赵林英,仍然过着寄人篱下的凄凉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以看出,自古以来苦难二字就与这个赵氏家族难舍难分。这种境地,与他们生活在旧社会的山村有关,与各路军阀混战的时局有关,更与国民党反对派对中国的残酷统治,以及地主阶级对劳苦大众的无情压榨有关。而此时我姥爷年的纪尚小且没文化,他只体会到了穷人们无比痛苦的一面,但是还没有完全体会到受阶级压迫和被人剥削的另一面。</span></p><p class="ql-block">(待续)</p><p class="ql-block"> 作者刘宏伟,笔名李峘,男,1972年8月出生于沁源县赤石桥村,籍贯山西省浑源县。从小喜欢阅读,爱好写作。代表作有《看班车》《刘奶奶》《戏曲人生》和自传《青春之歌》等散文与词作。 </p><p class="ql-block"> 由于本文搜集到的资料在时间上跨度大,涉及的人和事也多,若读者对文中的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真相有异议,请予批评指正并提出宝贵意见。联系方式18603550880(微信同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