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雾山岁月 （第34章 ） 疫情下温情与坚守

寒野

　　第34章 疫情下温情与坚守

一、2020年3月，淞雾山防疫卡口

雪粒子混着冻雨砸在帐篷顶上，周笙玉缩在电暖器旁，用搪瓷缸煮姜汤。缸身“先进生产者”的红漆字被熏得焦黑，裂缝里渗出褐色的汁液。登记簿上最后一笔记录停在三天前——一辆运送消毒液的卡车，司机体温37.8℃，直接拉去了隔离点。

“周叔，口罩没了！”志愿者小吴翻着空纸箱，鼻尖冻得发紫。他掀开棉袄，露出内衬缝的布袋，“我妈说用柚子皮能防毒，您要不要……”

周笙玉摆摆手，从裤兜摸出个磨砂药瓶，倒出最后两粒布洛芬。“吞了，去桃园帮陈诺挖野菜。”。

帐篷帘突然被掀开，梁景峰裹着一身雪沫钻进来，怀里紧搂着吉他盒。“老周，借点酒精！”他扯下结冰的口罩，露出溃烂的嘴角，“那帮龟孙子把我的琴当传染源，喷了半瓶消毒水！”

周笙玉默默递过搪瓷缸。梁景峰灌了口姜汤，突然剧烈咳嗽，血丝溅在琴盒上，凝成冰珠。

同一时刻，淞雾山养老院食堂， 陈诺站在灶台前，盯着锅里翻腾的灰绿色糊糊。新任场长杨钰帆的语音从扩音器炸响：“省里检查团要看‘疫情暖心餐’，拍完照再喂！”

“这是最后半袋面粉掺的野菜。”她抓起木勺敲锅沿，回音空洞如丧钟，“拍照？拍他们怎么饿死老人？”

墙角传来窸窣声。陈青平蹲在煤堆旁，用随身带的旧钢笔在《防疫手册》上划拉：“2月17日，李阿婆绝食，藏馒头给护工小孩；2月19日，王老头用假牙换口罩……”突然，他剧烈颤抖，手册滑进洗菜池，墨迹在污水里晕成鬼脸。

“爸！”陈诺冲过去扶他。

陈青平推开她的手，从内衣袋摸出个铁盒，里面躺着半块发霉的桃脯——2018年桃花节剩的纪念品。“给我打针止疼药……我要去后山……”他瞳孔涣散，“橘苗……不能让雪压死……”

二、深淞的“口罩起义”

夏天的淞雾山工业园冷清得令人发慌，周生潇站在空荡的淞雾山工业园厂房里，指尖拂过生锈的流水线。手机屏幕亮起许长山发来的视频：推土机碾过新栽的柚林，横幅“环保整治”在风中猎猎作响。

“把生产线改造成口罩机！”他突然对秘书吼。老技工们连夜拆解精密模具，用电路板焊接防护面罩。仓库积压的LED灯珠被填入酒精棉片包装袋，流水线上流淌的不再是出口创汇的电子元件，而是印着“淞雾山制造”的防疫物资。

第二天清晨，货车队冲破警戒线。许长山拄着拐杖站在车顶，喇叭里循环播放陈诺的录音：“乡亲们！深淞的口罩不要钱，每人限领一包，扫码即可领取！”人群如潮水涌来，踩碎的隔离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像碾过历史的骨渣。

二、封控

2022年2月，寒潮裹着雪粒子砸向淞雾山的那天，防疫指挥部的大喇叭突然炸响。陈青平正在给新栽的柚子树苗做防寒处理，手机里就跳出十几条紧急通知：“全市静默管理”“所有商铺关闭”“全员核酸每日一检”。

山路上，赶集的农工们慌乱调转三轮车，白菜萝卜滚进沟渠。小卖部门口挤满抢购的人群，货架上的盐和挂面被扫荡一空，老板娘踩着板凳喊：“醋和白酒也能消毒！五十一瓶！”

周笙玉的摩托在积雪中打滑，后座绑着两箱退烧药。他看见淞雾山卫生院的救护车闪着蓝光冲过卡口，车尾的防疫标语“动态清零”被泥浆糊住，只剩“清零”二字孤零零地泛着冷光。

三、荒山上的“黑市网课”

梁景峰缩在废弃防空洞的深处，手电筒光束扫过洞壁——那里用粉笔画满了五线谱和化学公式。二十几个学生蜷缩在草席上，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他们冻红的脸。

“信号塔被拆了，咱们用这个！”他举起老式收音机，旋钮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杂音。短波频率调到89.7MHz，沙沙声中突然传出他的录音：“同学们，今天讲《离骚》的隐喻结构……”

洞外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学生们迅速藏起课本，梁景峰抓起吉他弹起《垦荒队员之歌》。警察探头时，他咧嘴一笑：“同志，我们在搞红色文艺宣传呢！”手电筒光扫过他军大衣内袋——那里塞着陈青平手绘的《防疫草药图鉴》。

四、冰面上的“地下物流”*

境月湖冻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陈诺带领妇女们凿开冰窟窿。鱼篓沉入水下时，底部绑着的U盘悄然脱落——里面是梁景峰的网课录音和中考模拟卷。

“下游王家村三点钟方向！”陈诺对着对讲机低语。刘玉英蹲在芦苇丛中，长竹竿精准钩起漂来的鱼篓。篓里的鲫鱼早已冻僵，但鳃盖下塞着的纸条还带着体温：“急需布洛芬十盒，可用五十斤大米交换。”

对岸忽然亮起手电筒光，三长两短。陈诺抓起雪块砸灭油灯，女人们瞬间散入黑暗。冰面上只余捕鱼洞的涟漪，像一串被抹去的密码。

五、基层的“数字狂欢”

2022年3月，杨钰帆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云赏花”数据，额头渗出冷汗。直播间的五十万观众中，四十五万是机器人账号。他抓起电话咆哮：“把养老院的Wi-Fi断了！带宽全调给直播！”

机房内，陈诺撞见技术员正在P图——去年的桃花被抠到光秃的枝头，AI生成的游客头像在评论区刷着“真美！”。她摔碎U盘，碎片扎进掌心：“你们在给死人办庆典！”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真正的桃林中，陈青平正带人焚烧冻死的病树。浓烟升腾成巨大的灰柱，无人机镜头下，宛如一根刺向苍穹的焦黑手指。

六、暗涌

陈青平蜷在防疫棚角落咳嗽，痰盂里浮着血丝。梁景峰掀开帘子，将偷藏的退烧药塞进他手里：“老周从黑市搞到的，一天最多两粒。”

“够用了……”陈青平摸出1983年的工作证，照片上的青年眼神灼亮，“当年扑山火，咱们三天三夜没合眼……”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衣兜里滑出未写完的《农垦防疫指南》，稿纸边缘画着柴胡和板蓝根的素描。

山道上突然传来轰鸣。周生潇的货车队再次冲破封锁，这次车斗里堆着十万只印有“青平”字样的口罩。许长山用红漆在车身上刷下标语：“人若在，青山在！”

七、雪夜琴声

梁景峰在防空洞深处发现陈青平的帆布包。里面塞着未寄出的信件，最新一封写着：“若我撑不到开春，请将口琴交给诺诺。”

当他吹响刻有“1983-2022”的口琴时，短波收音机突然传出沙沙声。陈青平的录音在洞内回荡：“……如果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的土法子管用了。记住，农垦人的命，得攥在自己手里……”

洞外风雪呼啸，掩盖了琴声里细微的颤抖。冰封的境月湖下，U盘仍在暗流中漂流，等待某个未被封锁的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