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类人的速写

阮小敏

见到这样的图片，觉得挺有趣的。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遇上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却让人很不舒服，周先生肯定会痛打一顿，他比落水狗讨厌。巷口的梧桐叶又落了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极了某些人背后嚼舌根时的细碎声响。生活里总有些角色，把"人模狗样"四个字演绎得活色生香，他们戴着量身定做的面具穿梭在人群里，眉眼间堆着恰到好处的热络，嘴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得像用圆规量过，可鞋底沾着的泥垢，却在转身时悄悄蹭上别人干净的裤脚。

那日在茶水间，程姐正握着新来的实习生小余的手嘘寒问暖，"孩子家在哪儿啊？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别在单位受了委屈"，声线柔得能拧出水来。小王感动得眼圈泛红，连说程姐是入职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好人。可转身关上门，程姐就对着李姐撇撇嘴："你看那丫头穿的裙子，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职场规矩，怕是想走捷径吧？"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纹路，刚才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像被橡皮擦干净的铅笔字，只留下淡淡的灰迹。

他们最擅长在人前织网，用甜得发腻的言语做丝线，把"知己"的标签往你胸口贴。前一秒还在感叹"整个办公室只有你懂我的设计理念"，下一秒就拿着你的方案去主任办公室邀功，顺带提一句"小余那个思路还是太嫩了，我帮她改了改才算成型"。那副诚恳的样子，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为你好"的弧度，让你恍惚间真以为遇见了灵魂伴侣，直到某天在复印室听见他们和别人嘀咕："那家伙就是个愣头青，想法天真得可笑，要不是我带着，早被淘汰了"，碎纸机嗡嗡作响，像在替你嚼碎那些被辜负的信任。

菜市场的刘婶算是把这门"手艺"练到了炉火纯青。见着拎着菜篮的老太太，老远就扬着嗓子喊："张姨您这气色真好，比我闺女都显年轻！"顺手往塑料袋里多塞两根葱，乐得老太太合不拢嘴。可老太太刚转身，她就对着旁边的摊贩翻白眼："你看她那抠门样，买棵白菜都要扒三层皮，怪不得儿子娶不上媳妇。"话音没落，又立马堆起笑脸迎接下一个顾客，那变脸的速度，比川剧绝活还利索。菜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脉滑落，不知是露水还是虚伪的汗渍。

某校的杨兄每天一进校门，便从一楼转到四楼，在黑板上写下：“某某班早读声音响亮，你们真棒。”落款——校长。巡完班后掏出手机在微信里发几张学生早读的图片。于是，在办公室里点上一支烟，刷手机上的资讯，看到关于班级管理的文章，课堂教学怎么提高成绩，寻章摘句，在微信群里嘀嘀推送。心血来潮时，到各个班级巡课，推门进去，听几分钟，又钻进另一个班，然后天上一句，地上一语点评课堂教学，可是自己却不敢站上讲台，好好地上一个班的课，为掩人耳目，不负责地到各个班上一下计算题，报到教育局超工作量，暗地里提高自己的考核分，多拿绩效奖。

这些人最妙的是懂得在“人畜无害”的面具上镶金边。电梯里遇见总要拍着你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可真到了晋升名单公示，你才发现自己的方案被改头换面成了他的"创新成果"。他们擅长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事找哥"，可当你真遇到难处拨通电话，听筒里只剩“最近太忙了，这事我帮你留意着”的推诿，末了还要加一句“你也知道，我在单位说话也没什么分量”，那语气里的无辜，能让奥斯卡影帝自愧不如。

就像老墙根下的青苔，他们总在阴暗处悄然滋生。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转头就在领导面前“不经意”地提起你某次迟到的事；朋友圈里给你每条动态都点赞，私下却和别人说:“看他那显摆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去了趟马尔代夫”。他们的舌头像把钝刀，割不开皮肉却能磨碎人心，那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比寒冬腊月的风还刺骨，偏偏又裹着“我这是为你好”的糖衣，让你吐不出咽不下。

生活这条路上，他们像没来得及清理的狗屎，躲在不起眼的拐角。你小心翼翼地绕开，却冷不丁在某个转角和他们撞个满怀。那些甜言蜜语是铺设在陷阱上的鲜花，那些嘘寒问暖是藏在笑脸后的匕首。可也正是这些人模狗样的存在，让真诚显得格外珍贵，就像暴雨后的晴空，总要经历过乌云密布，才懂得阳光穿透云层时的耀眼。

当你某天看清某张面具下的獠牙，不必惊慌也不必愤怒，就像看见路边的碎石，绕开便是。真正的智慧，是在见识过淤泥之后，依然能捧着干净的灵魂往前走。毕竟这人间百态，既有阳光灿烂的坦途，也少不了阴沟里的泥泞，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擦亮眼睛，别让那些人模狗样的影子，污染了心里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