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翁之意

迎红

图/文 迎红

　　“钓翁之意不在鱼，而在于好玩”。这是爱钓鱼的爸爸说的。

　　爸爸爱钓鱼，我是从小就有体会。放学后如回家看不到他，不用妈妈提醒，我自会放下书包到家附近的池塘边去寻，从来就没有落空的时候。

到了周末，更是爸爸大显身手的时机。约好钓友，爸爸天蒙蒙亮就骑上自行车出发了，带上干粮、身上背着专用的钓鱼袋，将竹子做的钓鱼竿牢牢地捆扎在自行车架上。钓鱼来去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往往要过了中午才回来。视渔获情况，我跟妈妈的反应也不一样。如遇到渔获颇丰的时候，我自是兴奋地叽叽喳喳、问这问那，而妈妈则摇头叹气，愁要把鱼养在哪儿？因为钓来的每条鱼都是爸爸的美丽宝贝，不能随意安置，老房子空间局促，鱼儿就要与人争空间，房间里弥漫着鱼腥味不说，还给日常洗漱带来麻烦。但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每到这种时候，我略有些失望，而妈妈往往会喜笑言开，感到轻松许多。

　　我小时候也曾多次跟着爸爸去钓鱼，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兴奋不已。去得多了，也知道帮爸爸的忙，等爸爸选好钓位，我就摆上小板凳、准备好鱼饵等用具。爸爸也会给我备上一根小鱼竿，让我蹲在一边学钓鱼，并戏称我是“小猫钓鱼”。

钓鱼开始得先把鱼群给吸引过来，对于这个爸爸有特制秘方。就是在前一天晚上，拿一个不用的茶叶罐子，装上白米，再倒上高度的粮食烧，经过一夜的浸润，让白米吸饱了烈酒。第二日到得塘边，寻得钓位，再将泛着酒香的白米抛洒在面前的水塘里，可吸引鱼儿前来觅食。

　　钓鱼也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

斗智最主要的是要耐得住性子。鱼儿在水里，人在岸边，人不动、鱼动，这就需要耐心地等待。下钩后如看到浮标微微摆动摇晃，此时万不可随意提竿，如不是大鱼在轻轻触饵试探，那就是小猫鱼在捣乱，草率提竿，容易惊了大鱼，需得再三甄别判断。

浮标一沉，鱼儿上钩，此时得迅速提起鱼竿，鱼线瞬间绷成一条弧线。鱼儿越大，力气就越大，人的心情就更加紧张激动。然而越紧张越要放松心情，欲速不达的戏码往往会在此时上演，我曾多次在这种时候急得用手去拉鱼线，不晓得手拉鱼线将直接造成鱼儿的脱钩遁逃。此时需得用上欲擒故纵的方法，人与鱼儿略略相持，待确认鱼儿上钩后，再稍稍卸力，让鱼儿也松松劲游一游，再慢慢地将鱼儿拖引到岸边，在拖引的过程中，鱼儿反复挣扎、甩尾，此时只将鱼竿稳稳握在手中，任其万般挣扎，哪怕鱼儿近在眼前，触手可得，也不要马虎大意，不消一会儿，鱼儿耗尽力气，再将鱼儿轻松拖上岸，才算是大功告成！

　　斗勇的话斗的是勇气和胆量，因为钓鱼人危急时甚至会有性命之虞。爸爸的画家朋友集法叔是一名资深钓者，常自嘲自己是“烟波客”，多年前夏天的一个傍晚，集法叔独自一人划着舢板在乌溪江水库里钓鱼，为了钓到大鱼，集法叔将舢板划离岸边数十米，像往常一样悠然垂纶。突然鱼线大动，鱼竿差点从集法叔手中滑脱，小舢板也瞬间向前倾斜，集法叔心知有大鱼上钩，迅速跪坐起来，用尽力气拼命攥紧鱼竿往怀里拉。不想相持不到一分钟，小舢板竟被看不见的大鱼拖动，继而向水库中心漂去。乌溪江水库水域面积广、蓄水量大，水深处可达百米，即使是炎炎夏日水温也大大低于常温，若是落水，即便是水性极佳，在水中时间长了，也极易引发腿脚抽筋等问题。

集法叔眼见大鱼上钩，实在难得，要想舍弃，万般的不甘心，尤其是连鱼的脑袋都没见到，回去讲起来要遭人嘲笑，丢了“烟波客”的脸面。一转念间，舢板又向前进了十数米，此时夕阳西下，山头的背阴处忽儿显出森森寒意，集法叔再看看绿得发乌的水面，不由得长叹一声，拿出打火机，烧断鱼线。线断鱼脱，集法叔也安全脱得身去。自此后，集法叔再也不敢一人在江心钓鱼，但每每讲到此番经历还是拍腿大呼可惜。

　　爸爸说钓鱼“好玩”，主要是可以观山乐水，可以怡养性情。古人的诗词里对于钓鱼佳作颇多，也表达出了为人处世的不同态度和心境。孤寂的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欢快的有“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安闲洒脱的有“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我看现代人的钓鱼，先进许多，江边的钓鱼佬往往是一人数竿，一竿多钩，一字排开，有些鱼饵大的像炸弹，一直从夕阳西下钓到旭日东升。不知其中有何乐趣？总之，对于钓鱼，我的想法是随意、随意、再随意。就像爸爸和集法叔，钓到小鱼放归池塘，再道一声“来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