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流老城墙史话

瞿人犁石

作者 熊德成

双流老城墙顺城街“西安门”城门洞Al图。

双流的七零后，一般都不知道双流的老县城，四周曾被高高老城墙相围。人们赶场进城，四门都要经过一道深深城门洞。即便五十年代出身，曾见过这老城墙的，但对这城墙是何时建立的，中间经历过些什么艰难，城池大小，城墙宽高，却是陌生的。双流是个古县，历史绵长，文化悠久，这里有必要将我们曾有的这老城墙史进行追索和记忆。

双流古为广都，在隋朝时改的名。因杨广避诲“广”字，取《蜀都赋》“云带二江之双流”名。改名后的双流县城是个啥样？城墙啥时修建？建中经历过什么故事？前不久，区档案馆李兴勤、彭芳、徐珊支持，为我取出了馆藏乾隆、嘉庆、光绪、民国等版《双流县志》阅读，让我有机会写下这篇《双流老城墙史话》与大家分享。

乾隆时双流县城老城墙县志描绘图。

乾隆版《双流县志》记载：双流的城池，在唐、宋、元时，为土城。明正德年间，知县王瓛，在旧址上增修，周二里七分，计四百八十六丈。万历甲午年，知县杜方伟改砌砖城，东西阔五十丈，门四：广都、保民、双江、好义。万历庚戌年，知县杨文林改北门于西北隅，曰开元，外环以濠。明季兵燹，城多坍损。国朝乾隆三年，知县黄锷陆续修葺，城楼门无不以次建造，足资防卫。乾隆三十一年，知縣徐日明重建拓舊址周三里二分，計五百七十二丈，七尺高一丈三尺，城門樓四，叢桂、淳化、順成、安福、外環以濠。万历庚戌年，即万历三十八年），知县杨文林改北门于西北隅，并将好义门改曰开元门，何因？《双流县志》嘉庆版载，因当时挖掘土地时得开元钱，故名。康熙六年，双流并新津，因管理不善，砖石埋没堙失，知县徐祚寅在疏浚护城河时进行了修复，周长九里三分，总计五百七十二丈，高一丈八尺。乾隆三年，知县方传穆对东西城隅进行拓展，名为临江、开阳。乾隆五年，知县黄嘉爱改开四城门，名为来薰、承恩、阜财、保民。并对西北城楼因坍塌重新进行了修建。道光年间，知县周璆因护城河外居民稠密繁杂，用砖石砌成堤坝，保护城墙根基。咸丰十年，太平军进犯边境，城池被围困，依靠护城河的水得以防卫和固守。

双流新整理出版的乾隆版《双流县志》封面摄影。

乾隆版《双流县志》记载的双流“城池”条目文字内容。

乾隆县志艺文目，专门收集了黄克缵的《新修双流砖城记》。其文记述了砖修城全过程情况。黄克缵在他文中说：“在州城西南四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个双流县，在汉代是广都旧邑。世代有土城，用来让百姓居住。历经唐宋到现在，它的简陋依旧和过去一样。在此之前，知县王瓛对旧制稍稍进行过扩充修筑，土城四百八十丈，高度不到一仞（注：八尺高不到）。当时正处于太平无事时候，仅能用来巩固县城的一般防御。如今，土城愈发坍塌，高度仅能隐藏城内人财物。要是对强闯进屋打开箱子、抽屉行窃的盗贼，或砍断门闩闯入的土匪，官吏士卒是没办法制止了！而对那些砍削树木，举起竹竿当武器，屠杀全城、劫掠城邑的人，将用什么来对付他们呢？俗话说：“虽然有丝和麻，也不要丢弃菅草和蒯草；虽然有美女姬姜，也不要丢弃憔悴的普通女子”。这是说要有所防备。在此之前，治理双流的官员，难道智慧都达不到这样吗？也许他们会说：“我侥幸早晚都没什么事，姑且把修城事留给后人唉”！都这样认识，终究没有人对城墙进行修筑。

乾隆县志艺文目，专门收集了黄克缵的《新修双流砖城记》。

癸巳年，泉南人杜方伟前来掌管双流县政务，绕着城墙巡视，感慨而又叹息地说：“这简直是苟且偷安度日，侥幸盼着没什么事罢了。一旦战鼓敲响有紧急情况，百姓靠什么保命呢？” 恰逢参政昆明人朱公到县里巡视，杜君就把修筑城墙的事向他请示。朱公说：“好，这是急需办理的事务，但在财力匮乏时兴办这种工程，困难会很多。他想了想，说：”今年虽然收成不好，但过去有应对灾荒的政策，也有通过兴办劳役来让贫苦百姓有饭吃的做法。你去谋划这事吧。” 于是，杜君拿出自己的俸禄六十金，给士大夫们做表率，延请县里的博士文和李节、主簿王惠、县尉许天爵，以及父老子弟，一起商量这件事。大家都说：“修城是百姓所希望的，假如对百姓有利，花费钱财、劳力等，也不推辞。” 于是，乡里父老一起核算县里的赋税额度，全县五千四百八十石，每石出银四钱，作为购买砖石费用。他把这件事禀报给朱君，朱君向中丞王君、御史吴君请示，得到回复：“允许修城！”于是就拓宽旧城墙，用石头做地基，用砖块砌墙，让城墙建设得很牢固。杜君以让百姓愉悦的方式引导百姓参与修城，百姓都像儿子响应父亲呼唤，积极参与；而贫苦没饭吃的百姓，也能在修筑工程中做雇工，来换取少量的粮食。

修城工程在癸巳年仲冬开始，在甲午年季春完工。城墙宽度四百四十丈，厚度一丈，高度一丈五尺，上面再加筑矮墙三尺，远远望去高大雄伟，就像金属铸造的坚固。于是，县里父老子弟赞许朱君、杜君能够保护百姓，一起到我这里，用含蓄言辞请我记录这事。我想，城廓这东西，跟老百姓的日子、地方的安稳紧紧相关。虽然修的时候大家要吃点苦头、费点力气，但这功劳可是造福子孙万代的，跟眼前的小利小害比起来，重要多了。可现在有些人就图省事、怕麻烦，看见城墙塌了破了也不管，说白了就是懒和怂——懒的人不想干，怂的人不敢干，这么下去啥事儿都办不成。就像古代那些因为怕人议论就放弃做事的例子，老百姓有时候确实会抱怨，但真要做成大事，还得有人带头扛事儿。这次修城墙啊，要是没有杜先生具体操持，肯定成不了；可要是没有朱先生在上面撑腰支持，杜先生说不定也会担心被人非议、怕担责任，哪能这么快就把城墙修好了呢？这两位先生啊，对双流的老百姓可是立了大功，值得把他们的事写下来让大家记住！王君名叫继光，是黄陂人；吴君名叫礼嘉，是鄞县人；朱君名叫应昌，是昆明人。

乾隆县志艺文目黄克缵《新修双流砖城记》尾页内容。

黄克缵《新修双流砖城记》中赞许的朱君、杜君修墙负责精神，鼓午着双流代代为政者。光绪版双流县志补记，在万历，黄克缵任了知县，他带头做了榜样，以砖石成城，东西广，南北袤。崇祯时，知县莫俨修茸。先是建四城楼，后是修筑毁于兵袭的外城楼。《双流县志》民国二十六年本记：同治元年，知县冉长春，添建炮台五座。光绪元年，知县彭琬培修南门的城楼。民国四年，由县知事筹集款项，交给城会培修四座城门，恢复了城门原来面貌 。民国24年（1935），县长王卓夫主持再次挖淘城壕，培修城墙、城楼，将四门更名，嵌石为额。称四门为“东明门”、“南昌门”、“西安门”、“北平门”，并加强管理，其墙状况，一直保持到1949年解放。

那老城墙是什么时候拆掉的呢？建国后新修的92年版《双流县志》记载，1956年，双流县人民政府报经温江专员公署批准，拆除城墙，拓宽城址，随着生产发展，人口增加，城区面积不断扩大。但事实上，1956年，老城墙并未拆除掉，继续保留了十余年。我采访过现年已80岁的原双流县水务局退休教干部袁福全，他说1957年在他读小学时，他还在现在原新街染坊街水井坎那段城墙壁上攀爬过，又采访东升一中现已78岁的老教师陈家树，他说他1958年都还常去南城门洞口耍，看见那城门洞前，有好些摆炒花生、炒胡豆卖的摊摊。我还了解了1965年在给双流县委副书记靳双林当通讯员的李富明，他说，当时县委领导住地后面就是城墙，1956年并未拆除，除四城门外，实际大多城墙段，保留到了1973年才陆续拆除。

文章作者熊德成(右一)正在采访袁福全(左一)、陈家树(左二)二人当年见到的双流老城墙情况。他们说：“城墙建设时用的砖都是大砖。”

那么，这老城墙四门具体位置在哪？走势怎样？我把档案馆查出的记载和描绘的老城墙示意图与现在城市的街道对比，没有对上号。为弄清情况，我专门去找了对双流老县城颇为熟悉并已83岁的江记礼仪队负责人江和德和年已94岁但头脑仍清醒的东升一中老校长熊光裕请教。江和德热心，认真阅读我提供的双流老城墙示图，叫上三轮，对我说，我把你领去走一圈，情况就清楚了。于是，我们坐上三轮，沿着原老城门四门洞走了回，他给我具体指了城门位置，还具体指万年台在现在顺城街袁荞面馆子背后，奎阁在豆花饭店那段城墙上，双江公园在现在政府二办公区那里。我们一路还进了县政府，他又指出，进政府大门口右侧是钟楼，政协前面一点住宿楼那里，在民国时的县警察局在这里。

83岁的双流知名江记礼仪队负责人江和德介绍他知道的双流解放前老城墙位置和城內基本文化设施。

熊光裕老校长负责任，柱着拐棍，拉着我手，从政府二办公区门侧他住处出发，带着我，沿老城墙位置走了一圈。他说，四门城门洞只有一个洞，门口两边，建的是商用铺房。一路走中，他向我介绍了双流解放前时城内的街道和文化设施。他在现文化馆那个地方，给我指，当时县文庙在这里，女子监狱在文化馆当头那巷道内。邮电局那里曾有个公园，那是一个袍哥大爷修建的，卖茶和供人游玩。五块石那里是鱼市。北街上公馆多，什么徐公馆、彭公馆。商贤祠是在县署前面离监狱不远的地方。县署大门出来左拐是詹兴元茶楼，对面新华书店处是个药铺。1949年双流解放时，解放军是从南城门洞进的城，军队双方没有交火，双流是和平解放的。

94岁的东升一中老校长熊光裕在顺城街说城墙的“西安门”在这里。

94岁的东升一中老校长熊光裕在东明街说城墙的“东明门”就在这里。

双流老城墙具体位置，我实际走步去丈量了两次。位置先从西街口的“西安门”述说。城门洞位置，在现在顺城街57号、74号房的两对门间。城墙沿棠湖北路一段教委办公门前南去，所走的人行道下便是当时老城墙的护城河。在十字口往左拐，转棠湖东路一段，到原老中医院大门前的淳化衔，这里是南城门洞，名“南昌门”，址在淳化衔195号、106号房两对门间。过淳化衔，城墙继续沿棠湖东路一段走，转棠湖东路二段，再经陕西街口，走藏卫路北四段，过草鞋市巷(街)达东明街，这里是东城门洞，名“东明门”，址在东明街的26、53号房两对门间。接着，城墙沿曾经去双流中学的东明小巷穿出，城墙成弧型状到北街口，与那里的安福街口交汇，这里是北城门洞，名“北平门”，址在安福街59号、106号房两对门间。最后，城墙经西北街与顺城街57号、74号房“西安门”洞交汇，这便是双流老城墙的全部位置与走势。城的大小，保持在民国24年（1935），县长王卓夫主持挖淘护城河后的城壕总长589丈上。

嘉庆年间的双流老城墙图

光绪年间的老城墙图

城墙内街道,历史以来，只有东西南北四街。乾隆年间，城墙内主要机构，有县署，县署居城中心位置,然后左有史典、城隍庙，右有当平仓、驻防，南面有义学、儒学、文庙、祝圣宫、武庙等设置。嘉庆年间，城北增了厅署、养济院，城东增了汛署、川主宫，城南增了行台、文昌宫、书院、奎阁、蒋公枋。到了民国，城内县署左右外又增了警察署、监狱、仓房征收局，东面又增了邮寄代办所、罗家祠，南面增了县议会、国防公所、万年台、女子学校、关岳庙、劝学所和高小、国民两所学校，城东南还增了江西馆和陕西馆。

从明正德双流城土墙算起，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1973年，双流县城老城墙共保留了450余年。其间，老城墙对双流的军事防御、行政管理、防洪护城，都起了极其重要作用。

更重要的，这老城墙，承载了双流县城历代的变迁过程。从土城到砖城，从修建到损毁、重建、维修、增筑，都见证了双流曾经历过的艰难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这不仅是研究双流古代城市史的实物依据，更是双流文化传承的历史象征。特别它融合了双流建筑、军事、民俗等文化，从城门命名到城墙建设规制，都反映了当时双流社会的价值观、审美观与城市建设技术水平。它表明，老城墙是我们双流地域文化的重要符号。它不仅凝聚双流历史记忆与文化认同，更是城市建设演变的根基。我们正是有了这个老城墙，才奠定了双流县城的空间格局，影响了后续双流城市街道布局和建筑分布，因而对双流现代城市发展脉络有着深远的溯源意义。作为我们双流儿女子孙，永远不能忘记我们曾经有过的这段老城墙历史。

　　民国时期的双流老城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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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美篇编輯/熊德成(瞿人犁石) 摄影/熊德成、安妮、网络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