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毕业时光

蒋继雄

<p class="ql-block">我叔当上了城北中学的校长,而我初三那年也顺理成章地被他带到那里读书。叔叔因为我,还特意兼任了我们班的语文教学工作 ,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对我的期许。</p> <p class="ql-block">这个学校办学条件比较艰苦,没有饭堂,我们常常打好饭后,要蹲到教室走廊上吃饭。因为是自选餐,大家平时的生活情况也就一览无余。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由于家里穷但又不想让人知道,常常打好饭后偷偷独自躲到教室的旮旯里吃饭。我这个人不挑食,平时光吃白饭也能吃个两三碗。</p><p class="ql-block">一次,我正在偷偷吃饭,冷不防碗被一个女同学抢了过去。她把早打好没吃的肥肉快速扒拉到我的碗里,然后趁人不注意,又快速混进女同学群里吃饭。我偷偷瞟了她一眼,不巧和她眼神碰个正着。我分明看见她憋得通红的脸,便象征性地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感谢。她是我邻桌的同学,人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挑,睫毛很长,圆圆的脸蛋,笑起来两个酒窝深得仿佛能装下整个笑脸。作为回报,我也会辅导她做一两次作业,更多时候是把我的听课笔记借给她。</p> <p class="ql-block">深冬的教室像冰窖,我和三个乡下来的插班生,每晚将课桌拼成长床。木板缝漏进的风总掀跑被子,学习委员总会主动帮我们盖被子,还用皮带将我们连人带被子齐腰捆住。皮带扣“咔嗒”一声响,这下大家保准睡得安稳。他的动作很轻,轻得让人感到踏实。</p> <p class="ql-block">本以为能守着拼起来的课桌睡到毕业,却在某个周末出了事。食堂师傅见我盯着荤菜窗口犹豫,悄悄多打了份红烧肉:“伢子长身体,多吃点。”我攥着妈妈卖鸡蛋换来的钱,鬼使神差地接了。没想到堂叔路过撞见,他夺过饭盒时,肥肉块还在汤里晃荡。“家里攒钱供你读书,你却不知节省?”他声音发颤,我分明看到,叔还穿着婶婶改的旧衬衫。那晚我躲在宿舍床板下哭了,心里满是矛盾和自责。</p><p class="ql-block">我就这样被贴上“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标签,在中考前一个月被遣送回了老家学校参加考试。离开那天清晨,天空压着铅灰色的云。我把笔记整整齐齐码在邻桌抽屉,给学习委员留了张字条:“皮带扣的声音,会让我今生难忘。”</p> <p class="ql-block">三十年后,我重新加入了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群。盯着同学群里闪烁的头像,感觉大家还是和当年一样亲切。突然想起当年大巴驶离时,后视镜里追着车跑的几个身影,校服衣角在风里飘成小旗子。原来有些告别不必说出口,就像肥肉的油香、皮带的“咔嗒”声、课桌上的拼接缝,早把青春的温度,缝进了岁月的馨香里。</p> <p class="ql-block">如今路过那所中学,走廊的砖墙换了新漆,可我总觉得,某个旮旯里还蹲着两个曾经的同学——一个悄悄递出肥肉,一个偷偷红了眼眶,而他们身后的课桌上,拼着属于少年的、永不散场的夏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