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忘的一件小善事 <p class="ql-block">1971年,一个春寒料峭的谷雨前夜,约10点,方才步出电影院,漫天星光早已被阴雨替代。冷雨霏霏,沾衣欲湿,我裹紧衣衫欲奔回培训班宿舍。忽见前面四个小小身影,头顶布书包权作雨伞,在雨幕中急匆匆而行。曾似相识,追上近前看时,竟是同村四个不满十岁的男孩,放学后瞒了父母,结伴来县城看晚场电影了。</p> <p class="ql-block">知了原由,我心下格登一惊:归途十五里田埂野径,自已初中三年,独行往返不计其数。蜿蜒蛇行于田亩之间,途中更横亘着传说中难产妇人埋骨的山垭——那正是我少年时魂悸魄动的畏途;村中恶犬如潜伏的鬼魅,每每出其不意从暗处扑出,恶吼狂吠,迫得我握紧石块竹棍,边退边作势投掷,如无主人喝止,其必“恭送”我上千米才“依依不舍”的返回;过山垭时,恐惧更如无形之手扼住咽喉,唯有放声高歌,试图以虚张声势的声响驱散刻骨的孤寂与战栗。沿途还有沟渠.、池塘伴路左右,更有白天成人通过都战战兢兢、仅有独木做桥的小河。</p> <p class="ql-block">而眼前这四个稚嫩身影,县城无亲可投,无友可靠,此刻要踏入这无边的雨夜迷宫。单衣薄衫,手无寸铁,既无灯火又无雨具,如何抵御饥寒交迫?如何应对恶犬夜袭?如何避开沟渠池塘?如何越过独木桥小河?如何辨清那泥泞中的歧途?如何…如何……</p> <p class="ql-block">无需再想,我旋即引孩子们回了县培训班的宿舍。打热水为他们洗去寒意,又冒雨买来零食聊充饥肠,最后央告室友腾出两张下铺……孩子们终于蜷在干爽被窝里沉沉睡去。室外风雨如晦,室内却如微弱的暖巢,庇护着无告的雏鸟。</p> <p class="ql-block">此去五十四载,当年的四个孩童,与其同屋场居住,但异姓无亲缘,有一家羡慕嫉妒恨心理还特强,对刚走出学校的我,被嘲讽、欺压是常事,当时我并不介意。现在他们有三人做了爷爷,淡忘了那个雨夜。而我却始终记得那寒雨,记得孩子蜷缩在陌生床铺上安然的鼻息。这并非什么可书可颂的壮举,只是步入社会后第一件不足挂齿的善行罢了。然而,我却始终无法释怀:那夜孩子彻夜未归,为何不见有人提灯沿路寻唤?倘若置于今日,定位手表必在屏幕疯狂闪烁,整个乡村、县城恐怕早已被焦灼的寻人声浪淹没——这巨大的时代沟壑,横亘于无声的雨夜与喧嚣的当下之间,令人惶惑无言。</p> <p class="ql-block">岁月如流,人世已几度翻新。然而每当夜雨敲窗,那四个小小的身影总如雨珠般滴落心湖,荡起涟漪,一圈圈扩散于时光的水面。那晚的善举纵然微渺如萤火,却始终在记忆深处幽幽亮着:原来人间温情,向来是黑夜中不灭的灯,纵然微弱,亦足以映照归途;纵然时隔半世纪,竟从未干涸,也从未黯淡。无法泅渡的河流——有些东西,确乎被冲散在两岸了。</p> <p class="ql-block">唯余那雨声淅沥,依旧敲打五十四年后的窗棂,似在叩问:那关于“归途”与“守护”的答案,是否真的被遗落在了那个春寒料峭的霏雨之夜?</p><p class="ql-block">“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如果那夜没收留这几个孩子,风雨交加漆黑的荒野,会出现什么样的故事呢?如能顺利到家,寒风冷雨侵蚀,幼弱的身体能保证不染恶疾??真正的善事,是防患于未然。😊😊😊</p> <p class="ql-block">图片源于AI生成或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