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象外更生意

顾桐

摄乐晚照

（文章今日见诸报端的版面。）

（引言）摄影的意境问题，以我的笔下能力，是很难说得清楚。之所以还说，一是胆子也大，二是要履稿约。于是，自我赶鸭子上架，在似是而非中，露些经验之怯。其实，摄影者是以片子说话，俚语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蹓。”孰骡孰马？不能自欺，我显然没有可以骄人的“意境”光影，去让人称善叫人说好。在此红口白牙，只能是贻笑大方了。

老墙树影

（正文）摄影艺术创作，仅就方法论，是取诸客观事物（人物）。也就是说，它的画面所得，是来自一个具体的实有，而非凭空想像和捏造；也非绘画艺术中的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它就是被摄本体的表现。这里，也的确存在一个悖论：即这一创作，是来自创作者借助镜头的取舍，这样，首先就有了主观性，因为事物、人物不会主动跳入到你的镜头中。这样看，客观就显得不那么纯粹了。但这正是艺术辨证法的所在，互为矛盾并互为依存。

以上一通“空”论，是要带出摄影艺术中的意境问题。这很如唐代诗人刘长卿所说的“象外更生意”，也即由物象产生意象。在大众摄影实践中，尤其是对一些风光摄影的评价，人们会说，这片子“有意境”或“没意境”。其实，意境问题涉及普遍的美学认知，不唯风光摄影才有，在人像摄影、鸟禽摄影、花卉摄影等中也存在，只是不那么显著而已。意境于摄影欣赏的一般体验，就是这片子有画意、有味道，或谓之“耐看”。这当然是朴素的道理，直观与直解。那么，从理论上讲，什么是意境？简言之，就是主观范畴的“意”与客观范畴的“境”，二者相结合的一种艺术境界。“意”是情与理的统一，“境”是形与神的统一。两个统一，相互渗透、相互制约及相互作用而形成了意境。

摄影以具实的画面说话，不能文学虚构，但 ，画面的承载是在创作者的主观调动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摄影在于一双发现的眼光”，因此可以裁万殊为一相，诗情画意起来。这里，无妨引古典诗句，看看景象的语言吟哦是如何意境的，其对于摄影具有直接的借鉴作用。如“一片水光飞入户，千竿竹影乱登墙”（唐，韩翃），如“东船西舫悄无言 ，唯见江心秋月白”（唐，白居易），如“弱柳千条杏一技，半含春雨半垂丝”（唐，温庭筠）……这些佳句可说是文字版的意境风光摄影，所选取勾勒的事物，典型出镜，十分简当，但却形超神越，将我们的欣赏直接带入到一个特定的情境之中。关于意境，明人吴从先在他的《小窗自纪》中有佳眼：“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帘影”，可说是对意境审美的生动诠释，借他物来表现本体，使得水中花、月下竹、帘内人，而具有一种琵琶半遮、意犹未尽的韵味。由此及彼，似可以推演出“舟看波影，藤看墙影，仕女看鬓影”之类。

此“影”相通。具体到摄影，抛开高级阶段意识先行的题材构思，如要意境体现，就是以少胜多、以虚化实、以简驭繁、以纯去杂。这也如同“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那样，疏朗而简洁，从而让景物空灵而富诗性延展，让人能读到画面以外并驰骋想像。总之，意境在摄影实践中，是观察、体会、积累、升华的一个过程，也常常会有“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之妙。

水阁之春

河畔蒹葭

（所配图片均为作者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