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巾帼宰相”上官婉儿墓

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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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泾阳探亲，会经过西咸新区国际马球中心。赛场门口柱子上的雕塑引人注目，特别是那位姿气飞扬的女子，展示出大唐女性飒爽英姿，意气勃发的精神风貌。由此，我想到了唐朝著名的“巾帼宰相”上官婉儿，在参观完武则天母亲的陵墓唐顺陵后，我们顺便来到了不远处的上官婉儿墓。

上官婉儿墓是2013年西安咸阳国际机场扩建修路时被发现的。墓地位于咸阳市渭城区北杜镇的邓村北，这次发现是唐代考古的一项重要成果，为研究这位传奇女性以及唐代历史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

这是一座典型的唐代斜坡墓道多天井和小龛的单室砖券墓。这种形制在唐代中高等级官员墓葬中比较常见。墓葬由墓道、5个天井、5个过洞、4个壁龛、甬道和墓室组成。整体规模不算特别宏大，甚至显得有些“寒酸”或“简化”，可能与其特殊的政治遭遇有关。

墓中出土的最珍贵文物是青石质墓志一合（即带盖的完整墓志）。墓志顶面篆书“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铭”九个大字。这是关于上官婉儿生平、家世、死亡、葬地等最直接、最权威的史料。

铭文价值：纠正史书记载。明确了上官婉儿的生卒年月（生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卒景云元年公元710年），以及她是在唐隆政变（710年）中与韦后一同被李隆基下令诛杀的，而非被中宗处死。

揭示葬仪细节：记载了太平公主对上官婉儿的死感到哀伤，并出钱（“赙赠”）委托官员将其安葬。这反映了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关系的另一面。墓地由于严重破坏，几乎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随葬品，仅出土了一些陶俑、陶动物碎片等。

怀着对婉儿的崇敬之情，我们来到上官婉儿墓遗址公园。这里，仿佛就是时光的隧道，让我们能够近距离感受这位传奇女子的绝代风华。上官昭容墓遗址公园不是很大，在原回填的上官婉儿墓上面修建的小型公园，漫步其中，仿佛能听到婉儿的诗句在耳边轻轻响起，让人沉醉不已。

走过两座文保碑，迎面一巨大的卧石，上面金字篆刻“唐昭容上官氏公园”。因为是冬天，公园草枯木瘦，寂静无人。几只雀儿在此觅食，叽叽喳喳上下翻飞，偶有乌鸦掠过，更添一些寂然。再往前走，两条石砌小径环绕公园一周。

石砌小径里面，是上官婉儿墓的回填处。墓内情景已经无法查看，地面由石砌的标注表明哪里是墓道，哪里是天井、过洞、壁龛、甬道和墓室。

站在这荒草萋萋，看似平淡无奇的墓道上，我却对曾经躺在里面的上官婉儿心满怀敬意。上官婉儿与武则天共事长达二十七年，武则天对她极为信任，常让她代拟诏书，参与朝政决策‌。唐代张说《唐昭容上官氏文集序》称婉儿：“两朝专美，一日万机；顾问不遗，应接如响……独使温柔之教，渐于生人；风雅之声，流于来叶。”说明她执掌天下文枢、权衡政事的卓越才华。

还有在墓志铭中太平公主赫然出场，铭文中有句话这样写到：“太平公主哀伤，赙赠绢五百匹，遣使吊祭，词旨绸缪。”说明上官婉儿的死，让太平公主悲伤万分，她赠绢、遣使，下葬婉儿。

墓志铭后还有一段话，使人重新认识太平公主和婉儿的关系：“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上官婉儿死后，太平为婉儿做了不少事，不仅安排她的后事，还收集整理她的遗作编纂成集，这些都说明了她们之间的深厚关系。而正因为如此，当太平倒台之后，李隆基在处理与之相关的人员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上官婉儿，她的墓也被一并摧毁。

公园之中，最值得一看的是环石径外的两面文化墙。每面墙雕刻着三个上官婉儿的故事，让游人了解了上官婉儿的政治才能和绝世芳华。

故事一：薰香藏书。作为武则天时代的女官、诗人、政治核心人物，上官婉儿掌管宫中诏命，主持文坛，有“巾帼宰相”之称。史载她自幼才华出众，深受宫廷文化熏陶，其居所“彩书楼”藏书丰富（《新唐书·后妃传》载其“藏书万卷”），而且所藏之书均以香薰之。百年之后，这些珍贵的书籍流落民间，依然芳香扑鼻，而且没有虫蛀。‌

吕温《上官昭容书楼歌》‌曰：“汉家婕妤唐昭容，工诗能赋千载同。自言才艺是天真，不服丈夫胜妇人。”高度评价了上官婉儿的文学造诣，称其才华可与历代才女媲美，甚至不输男子。‌

故事‌二：品评诗文‌。上官婉儿代朝廷品评天下诗文，她的评价往往能引导当时的文风。许多文人词客如沈佺期、宋之问等，都以能得到她的赏识为荣，她的意见对当时的文学创作有着重要的导向作用‌。

在昆明池赋诗盛会中，婉儿以“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评沈佺期诗为魁首（《唐诗纪事》），左右当时文坛的风向。

故事三：博涉经史。上官婉儿出身官宦世家，祖父上官仪是唐高宗时期的宰相，以诗文闻名，创“上官体”诗风。尽管其父上官庭芝因政治斗争被诛（麟德元年，664年），但家族的文化底蕴为其提供了潜在的家学资源。

据《旧唐书》记载，婉儿幼年随母亲郑氏配入掖庭（宫廷为奴）。郑氏出身士族，在逆境中仍坚持教育女儿。她通过口授、抄录等方式传授经史典籍与婉儿。

故事四：泣血极谏。武则天晚年（尤其是称帝后期）政局复杂，她重用酷吏（如来俊臣），推行高压统治，导致朝野不安。上官婉儿作为贴身女官，目睹了武则天的一些极端政策（如滥杀大臣、迫害李唐宗室）。传说上官婉儿曾因反对武则天诛杀忠臣或过度杀戮，以激烈方式进谏，甚至“以血代墨”书写谏言，故称“泣血极谏”，展现了她的忠贞与勇气。《新唐书·后妃传》记载： “婉儿忤旨当诛，后惜其才，止黥而不杀也。”

故事五：辅佐女皇。上官婉儿以文才著称，擅长诗文和公文写作。武则天掌权后，任命她为“内舍人”，负责起草诏书、批阅奏章。上官婉儿的文笔流畅，能够准确表达武则天的政治意图，因此在朝廷文书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由于长期在武则天身边，上官婉儿逐渐成为她的亲信，不仅负责文书工作，还参与政事的讨论和决策。她对政治局势有敏锐的洞察力，常为武则天提供建议。

上官婉儿是当时著名的才女，主持宫廷诗会，推动文化发展。她通过文学活动为武则天营造了一个崇尚文化的宫廷氛围，也提升了武则天统治的合法性。

上官婉儿在宫廷中长袖善舞，善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她既是武则天的得力助手，也与太子李显（后来的唐中宗）及其家族保持良好关系，因此在武则天晚年及之后的权力过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故事六：称量天下。《太平御览》引《景龙文馆记》提到郑氏“梦巨人畀大秤”而生婉儿。相传婉儿将生时，母亲郑氏梦见一个巨人，给她一秤道：“持此称量天下士。”郑氏料想腹中，必是一个男孩，将来必能称量天下人才，谁知一出生，却是一个女儿，郑氏心中甚是不乐。这婉儿面貌美丽，却胜过她母亲，自幼儿聪明伶俐，才过满月，郑氏抱婉儿在怀中戏语：“汝能称量天下士么？”婉儿即呀呀地相应。待往后婉儿专秉内政，代朝廷品评天下诗文，果然“称量天下士”。体现了她作为武则天时代至唐中宗时期“巾帼宰相”的权柄与才略。

我们站在上官婉儿墓前，望着地面瑟瑟的枯草，树枝栖息的乌鸟嘎然长鸣，给这寂静之地平添凄凉。

历史对女子向来苛刻。上官婉儿虽有才名，却终究难逃"权诈"之评。她周旋于武则天、中宗、韦后之间，自然不免要用些手段。男子如此，便是"谋略"；女子如此，便是"奸猾"。如今她的墓被发现，人们议论纷纷，有叹其才的，有怜其命的，也有斥其奸的。倒是那墓志铭的作者聪明，只赞其才，不论其行，只称她“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日光西斜，乌雀憩巢，墓园归于寂静，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千年前的风，想必也是如此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