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雨如注，如泣，如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安卧在花丛中，早已听不见世尘的喧嚣，而我却感觉到你用萦绕不去的灵魂与我对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怎么来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送送你啊，老排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时光过得真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啊，50多年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1年2月，我从师后勤司训队新兵排调到警卫连二排五班，领我前去报到的是师参谋长孙夫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次见到排长，高挑个子，白净皮肤，如果不是一身军装，会把他当作学校的高中学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先安顿下来，慢慢适应连队生活。”排长说话很干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时，我们排里有三个干部子弟：宋大原（父亲原20军文化处长宋丹）、蒋凡（姑父20军副政委沈云章）和我，每个班一个，是连里最多的。下半年，又来了个熊紫平（父亲20军军长熊应堂），到二机班当副班长，二机班还有杭州兵王胜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的感觉是干部子弟和城市兵不好带吃不了苦，身上自带“娇骄”二气，哪个带兵的都不愿要。二排长脾气好，照单全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排长从来没有给予干部子弟特殊的关照，也从来没有和哪个人走得很近，没有通过谁办过个人的什么事情，哪怕一点点。以排长的能力和水平，稍微运作一下，不至于转业时还是排级干部。何况他刚入伍时还给师政治部方明主任当过警卫员。以当下的话来说，排长的人设资源相当不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对干部子弟和普通战士一样，保持着最完美的距离。在你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递上几句安慰和鼓励；在你有些迷茫的时候，他会给你一些指点；在你行军走累的时候，他会从你肩上拿过枪来帮你背一会儿……有段时间，我比较迷茫，不知道在部队该怎么发展。排长说，有时间多看看书，多练练字，无论怎么发展都有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起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近亵玩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排长有着清莲一样的人格魅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警卫连的人都知道，连里两个主力排的排长一武一文：一排长翟厚明军事技术了得：二排长周美禄文才出众。（三排是公务排，师首长的警卫员都出自九班，卫生员、司号员编制都在三排）。刚到连队不久，在一次全排大会上，排长讲话，通篇讲稿文彩斐然妙语连珠，尤其是四个排比句仿佛排箫吹奏的音律，令人击节叹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排长，你不会知道你的那次讲话，对一个不满15岁的少年士兵的人生之路有着怎样的意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师宣传科办了一期创作培训班，若不是你的推荐，我也许就与它失之交臂了。打那之后，阅读和写作让我感到充实和有意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那是一个星光点点的初夏夜，营房周遭环绕的冬青树吐出生命勃发的青春气息，味道很清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放哨，你来查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站在灌木丛边，你举头望着暗蓝色深遂的天穹：“星空真是太美了！小时候也喜欢一个人站在星空下，站很久，傻傻地望着星星，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太空尽情地遨游。希望我死以后变成一颗星星，依然能看见大地江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星空下，我们谈军营谈理想谈人生，谈了很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次长谈，排长在我心里留下了超然物外遗世独立的精神品格的深刻印象。他低调地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从不随波逐流更不趋炎附势。他的内在世界已然很丰富也很精彩，并且不断地从自然走向自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时光荏苒，岁月如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8年部队一别之后，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走向，相逢不易。直到前些年，排长退休迁居杭州，见面机会自然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排长一生与文字为伴，文字是他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退休以后，排长足迹踏遍祖国山山水水，用文字纪录了这些美好的行程，所见所闻皆成美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东西两峰各蕴一池碧水，眸光清冽透亮，似一对水汪汪的明瞳深情仰望苍穹。绵延山脉遂以天目为名，横亘于浙皖边界。”——《天目山：大树华盖闻九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荷叶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犹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荷叶间，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有的含苞待放，像害羞的小姑娘；有的已经盛开，露出嫩黄色的花蕊，散发出阵阵清香。粉色的、白色的荷花，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艳动人。”——《曲院幽深处，一一风荷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山其实不高，却在暹粒的雨林平原中鹤立鸡群有着让人敬仰的态势。虽然只有六七十米的高度，登顶却也不易。登山者莫不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只为赶一场奢华而隆重的仪式。”——《巴肯山落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的瀑布，迸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吼，如惊雷在壶形河谷中冲撞回荡。这是猛兽咆哮，火山爆发，地震颤栗。我感觉到了，大地心脏的狂跳。”——《千里黄河一壶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排长以“一舟吾忆”的笔名将游记散文制作成“美篇”，文字清新流畅，饱含激情，读来有如清泉润涸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喜欢排长的文字，不只因为我也和排长一样做过记者、编辑，更因为那些文字里有对自然、历史、人文和生命的挚爱，以及一个赤子般纯粹的灵魂！</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虽然几年前就知道排长作了手术，但我还是不愿相信他就这样走了，撇下了深情的故土、家人和当年的士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5月中旬，60师退役战友在临安聚会。席间，警卫连战友王胜利、方树团、丁炎灿、斯贞望和我相约找个时间组织一次小型聚会，必须叫上排长。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因为你的离去竟成了永远的遗憾。</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雨，越下越大，仿佛思念的洪流决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排长，一路走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愿天堂像花园般美丽，愿你如星辰般闪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