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读诗·诗虫之《秋风贴》10首

邛崃牯牛

陈炜 诗人詹义君之《秋风贴》10首，据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写成，诗人说“这是靠天吃饭”，换言之，诗人要有了写作的冲动才捉笔题诗，这样的过程绝对保证了诗歌的质量，这组诗是诗歌界公认的佳作，也是诗人自己也比较满意的作品，阅读其中每一首，读者无不浸淫其中，感到诗意带来的精神愉悦享受。 《秋风贴》10首由《秋风贴》、《浮生闲》、《这一日》、《雨天书》、《交游录》、《流萤记》、《惘然记》、《修仙记》、《小留连》、《雁回头》组成，诗意皆为某事、某物、某景、某种心情之片断，诗虽小，但足可以小见大。我和诗友们曾谈到，这组诗是文人写的诗，也是写给文人看的诗。如果按中国《诗经》分类，这组诗当属“雅”，虽说诗中很多细节与内容也采自于“风”。 在诗人所有诗作中，你会发现，都有着一种中国传统诗词的神韵蕴藏其中，诗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吸取了丰富的养料，底垫了他现代诗歌的基础，仅仅从《秋风帖》十首的题目拟定即可窥见一斑。传统诗词的熏染，让诗人理想追求也趋同于古人的归隐田园，现世的工作、生活乃是无奈的选择，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李白的“迷花倚石忽已暝。”才是诗人的理想追求，虽说一些心愿终不能于尘世实现，但也会在诗歌的塔尖上开出一朵希望之花，开成美好的梦幻。诗人正是有着如此情怀，《秋风贴》10首才会有一种邈远、拙朴、悠然之境界。 诗人学习吸收中国传统诗词，消化、蝶变为现代诗歌语言，拓展了诗歌语境与喻意，表达了一些传统诗词无法表达的情愫，这是诗人对现代诗歌写作的贡献。 “河谷静下心来研淡墨：一弯浅水\亮出白石。”（《秋风帖》诗句） “菊花和盘托出隐喻，这朵白、那朵黄\在秋天的眉心点痣”（《这一日》） “黄昏，樵夫闻到炊烟的清芳\他的俚曲先于身影出现在山口”（《交游录》） “月亮慢慢低下来，坐在西墙的缺口上，\正好照见\他的小小的忧伤。”（《惘然记》） 这些佳句，表达的情感大多数是传统的，但表达方式却无疑是现代的，现代诗歌从传统诗词中来，又挣脱了传统诗词的羁绊，呈现一种更加恣意的状态，表达境意与喻意更加丰富、更加多层次；同时，《秋风帖》有现代诗歌的自身音韵、诗律之美也是毋庸置疑的。 在《秋风帖》10首赏读中，我常常惊奇于诗人观察能力和想象力，诗人每每善于从细微的事物入手，进入一种情感的表达，在《流萤记》中，他借助小小流萤，喻意卑微的人生，立意巧妙而诗艺老道；《小留连》中，那只作为烘托诗意而出现的小黑狗，情态维妙维肖，萌态十足，“向他跑去的途中，小黑狗被秋风绊了一下\它回头咬断了一颗豌豆苗”，一虚一实，宛如一幅图画。 《秋风帖》10首，让我看到了一个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热爱自由的诗人，虽说，诗人偶尔也会泛起一丝小小的忧伤，这小小忧伤也是美好的，可供享用的忧伤。凭这组诗，足以摘下诗人“忧郁诗人”的帽子。秋风帖10首 作者\詹义君秋风帖 他打开秋天的栅栏，望见风在奔跑，一路点燃阿尔寺山的枫林；河谷静下心来研淡墨：一弯浅水亮出白石。 他回到窗前，给远方写信：我已备好琴与酒，你可即刻动身乘坐唐朝的马车来。浮生闲 他容许自己有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比如，把卷边的线装书随意丢进草丛比如，看她手提竹篮走在河岸 黄昏短暂的骚乱被她轻轻按住 有一刻他以为夕阳是被秋风吹瘦的 他掸了掸白衫上的落叶。忍不住爱上暮色里竹篮打水的村姑 这一日 九月初九，谷粒进仓，稻草成垛 他站在木桥上看云，看水牛低头吃草。秋风捋了三次他的衣袖 路过村东篱栅时，他小停了一会菊花和盘托出隐喻，这朵白、那朵黄在秋天的眉心点痣 他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古代，唤起那个林中高卧的人：山河空远。我有一壶酒今当与君饮 雨天书 雨天。他打开向南的木格窗，一眼看穿雾气的虚症：青山学会隐身术流水忘了来路。 一株香樟树站在空荡荡的稻田边，忍住不落叶子，仿佛心中还有等待。 想起前年，他曾给那个南山下种豆的人寄去书简。他记得，信使有一匹跛腿的老马。 故国了无音讯。秋风频仍，他袖手，把孤独一捱再捱。 黄昏，雨中走来一个头戴斗笠的人…… 交游录 黄昏，樵夫闻到炊烟的清芳他的俚曲先于身影出现在山口 他识得这个负薪而歌的人雨天，他们曾在溪边的茅庐对弈 那时，他们相谈甚欢他早已弃绝功名，潜于添茶续水的技艺他并不只认得弯刀，更擅讲稗史说到风起处都不拿眼瞧那些帝王将相 茅庐虽小足可安置两颗睥睨尘世的心 流萤记 慈竹久有隐逸之心。只是它的影子在夜色中藏得还不够深 秋天，流萤渐渐气力不支在这荒凉下去的尘世，它还有一段小小的路程 他喜欢微小的事物此前，他已将远方埋在茅屋下面 风息时，他点亮小油灯，指引流萤寻找竹林中的最后归宿地 惘然记 想想真不应该。 这些年，他一再给邮局制造小麻烦——让投递员在退信上重复写：地址不详，或者查无此人。 “往事不可追。”他耽于回忆时秋风正在孤灯下翻检旧信。新添的三个虫眼蚀穿了那个熟稔的名字。 明日买马去凉州？嘻嘻。篱笆门前看落叶才是真。 月亮慢慢低下来，坐在西墙的缺口上，正好照见他的小小的忧伤。 修仙记 此前，他羡慕那个山中养狐的人 残月低悬。他闭门读闲书有一段说到：公元629年，玄奘西出长安，只身往天竺取经 想起少年时他把地图抚遍，指尖所向的是中国西南山间古道。他终究未能驼一匹丝绸去印度 人世倥偬。羞再提从影视里看过两曲肚皮舞 边境线多么遥远余生无多，顾不上了。明日一早就去东坡采石，修建寺庙 小留连 他喜欢这初秋的小菜园白菜有清白的家世豆荚怀着处子之心 蝴蝶在丝瓜花间寻找她的心上人 他想：天黑后，这些小精灵会在哪一片菜叶下安家？ 小黑狗也想知道这个秘密。但它放弃了追逐，坐在地上小怔蝴蝶的爱情，它不懂 向他跑去的途中，小黑狗被秋风绊了一下它回头咬断了一颗豌豆苗 雁回头 后来，他只想呆在山中，陪蝴蝶写花间词。 在少年的日记里，他曾写下：大雁的翅膀上驮着夕阳。那时，他常在梦中打马天涯。 秋风渐凉。说及远方终归是伤心的事情。还是去桥头看流水。听听长空雁叫。 落在最后的那只大雁回头看了他一眼！ 谁是谁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