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图片:修梦自拍</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i>题记:守护圣洁终得美好</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008.决定 </b></p><p class="ql-block"> 清晨的阳光从窗缝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锋利的光带。常玉洁坐在光带边缘,手里捏着半管紫药水,玻璃瓶身冰凉得像块玉。安争趴在床上,后背那些被刷子犁出的红痕已经结了痂,在晨光里泛着暗红,像幅被揉皱的地图。她用棉签蘸着药水,指尖触到他皮肤时,他整个身子都绷紧了,不是因为疼,而是怕一一怕她眼里那片比紫药水更冷的平静</p><p class="ql-block"> "明天跟我去清河镇。"常玉洁拧上瓶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棉签在药水瓶口刮出细微的声响,像某种暗号。安争扭过头,看见她鬓角沾着的泡沫干痕一﹣昨晚她在浴室擦地到后半夜直到天光大亮,洗衣粉的味道还锁在她头发里。"去那儿干嘛?"他喉咙发紧,想起岳母家那片靠河的荒地,去年回去时还长着半人高的蒿草。</p><p class="ql-block"> 常玉洁没回答,只是从抽屉里拿出张皱巴巴的纸。那是她半夜刷完丈夫后在厨房写的,铅笔字透过纸背,在桌面上投下浅淡的影子:"机耕大棚规划图"。图上用红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旁边写着"梦园"两个字,笔尖用力得几乎戳穿纸页。"我们种草莓和薄荷。"她把纸摊在安争眼前,指腹划过"薄荷"两个字,那里的铅笔痕格外深,"草莓要种奶油味的,薄荷要留着泡茶。"</p><p class="ql-block"> 安争盯着纸上的红圈,像盯着个燃烧的靶心。上周张莉把一沓钞票拍在他桌上时,他也是这种眩晕感﹣﹣那厚得能遮住她田宅肥肿的脸,却遮不住她指甲缝里的红油。"玉洁,"他撑起胳膊,后背的痂被牵扯得生疼,"大棚要本钱,我们……""我打算把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当了。"常玉洁打断他,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展开来是几枚磨得发亮的硬币,"加上你这月工资,够买塑料薄膜和种子。"</p><p class="ql-block"> 窗外传来邻居倒水的声响,哗啦一声,像砸在常玉洁的"规划图"上。她想起在模具厂时,桂达雄办公室里的鱼缸,那些锦锂在清水里游得那么干净,却不知道缸底铺着多少没消化的鱼食。现在她宁愿守着一地泥土,也不愿再闻那些权力和欲望发酵的臭味。"明天就去看地。"她把硬币重新包好,塞进安争手里,"你要是怕苦,现在就说。"</p><p class="ql-block"> 安争捏着布包,硬币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新婚夜,常玉洁把脸埋在他胸口说"你比诗还干净";想起在私营公司,张莉用涂着蔻丹的手指勾他领带时,他胃里翻涌着恶心。此刻掌心的硬币混着她的体温,还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我跟你去。"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抖,"既然靠种大棚谋生,应该考虑种点值钱的东西。另外……草莓能种点别的味儿吗?我怕....…"他没说下去,但常玉洁懂了一一他怕奶油味会勾起那晚酒店里富贵石榴球甜得发腻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那就种原味的。"常玉洁把"规划图"叠好,放进安争衬衫口袋,指尖在他胸口那片没被吻痕玷污的皮肤上停了停,"薄荷要种在大棚最边上,风吹过来都是清的。"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六月的风卷着煤烟和早饭的香气涌进来,却没吹散她眼里那点固执的光。远处模具厂的大烟囱正在冒烟,像条黑色的蛇钻进灰蒙蒙的天。</p><p class="ql-block"> 安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清河镇河边的黄昏﹣﹣那时他们还没结婚,她穿着蓝布旗袍在芦苇荡里走,头发上沾着蒲公英,回头对他笑时,眼睛比河水还亮。他掀开被子想下床,后背的痂裂开一道缝,渗出血珠。"疼吗?"常玉洁立刻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动作熟练得像在模具厂给零件倒角。 </p><p class="ql-block"> "不疼。"安争摇摇头,看着她低头贴创可贴的样子,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小扇子似的影子。他忽然抓住她的手,那只手在模具厂拧过卡盘,在浴室握过刷子,现在指腹上还有没洗干净的紫药水痕迹。"玉洁,"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大棚要是种不好,我就去河里摸鱼卖……反正挣的是干净钱。"</p><p class="ql-block"> 常玉洁没说话,只是把可贴的边角按得更紧。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悠长而沙哑。她想起昨晚在浴缸里,那些堆成小山的泡沫,现在都化成了掌心这几枚硬币的重量。"地得选朝阳的。"她抽出手指,开始叠安争的脏衣服,每件都抖得格外仔细,怕漏掉一丝不属于他们的气味,"薄荷要种两垄,一垄泡茶,一垄晒干了缝香包。"</p><p class="ql-block"> 阳光爬上桌面,照亮了那张"规划图"的一角。红笔写的"梦园"两个字在晨光里微微发烫,像两粒埋进泥土的种子。常玉洁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面还挂着她当老师时的蓝布旗袍,领口处有块洗不掉的粉笔灰印子。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片白,忽然觉得,或许真正的干净,从来不在皮肤表面,而在愿意俯下身,用沾满泥土的手,重新开垦一片土地的勇气里。</p><p class="ql-block"> "明天早上五点出发。"她关上衣柜门,声音里终于有了点活气,"瞧那块地,还能赶上看日出。"安争点点头,后背的疼痛好像也轻了些。他看见常玉洁走到书桌前,拿起昨晚被扔进垃圾桶的诗集,拂去上面的灰尘一一扉页上"愿此生净如朝露"的字迹虽然洇了,但那些笔画里的执拗,像极了她此刻眼里的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