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征文】战斗在“狼牙虎口”的青葱日子

海扬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美篇号/266887385</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仲夏夜。无风。弯刀斜挂在半天空。青蛙和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跟厂房内发出的机器轰鸣声叫板。夜已过半。该睡觉的人都早已进入了梦乡。调车区内高架塔桥上的两排照明探照灯将半边天照射得可以看得见报纸上的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凌晨一点,似睡非睡、该睡不睡的人像听到了行动命令一样,同时从木板铺上起身,按照早已谋划好的行动方案,两高一矮三个黑影从一栋红砖平房里悄悄溜出。他们手拿着匕首、木棍、钳子、绳子、手电筒、编织袋,一溜烟似的直奔不远处一座开着天窗的房子。这个地方他们先前早已踩点了多次。三个人出门跨铁道,钻车厢,到房下,搭人梯,攀外墙,两个高个子帮助另一个矮个子蹑手蹑脚像狸猫似的顺着窗户爬上房顶,抛接住一根棍子,钻进开着的天窗跃入室内。不料惊动了正在打盹的更夫,吓得矮个子急忙闪身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更夫的一举一动。更夫打着装有四节电池的手电警惕地四处巡视。矮个子手持木棍,屏住呼吸,瞅准机会,从背后猛地一棍子将更夫打昏在地,随后,打开房门暗锁,把等在外面的两个高个子放进屋里。你缠我绕地把更夫捆了个结结实实。不到一分钟,三个人将存放在仓库里的铜瓦一股脑地装进编织袋里,你扛他掫地迅速撤离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不是战争恐怖片的片段,也不是探案悬疑片的情节,这是30年多前发生在我当时所在单位的真实一幕。这里叙述的只是案发后,对办案人员询问笔录的文学描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88年3月,我被总公司任命为劳务公司经理。劳务公司与主厂热电厂属于甲乙方关系 ,担负的主要任务是为主厂发电、供热提供列车卸煤服务。送我去劳务公司赴任的途中,总公司总经理特别嘱咐我重点抓好两项工作:安全和纪律。安全第一,用纪律保证安全。领导非常了解这里的情况:每天都要和输煤列车、铁轨、翻车机、铁锹、大锤、铁镐打交道,工作中随时都有安全隐患;人员结构复杂,有来自城市的、农村的,有固定工、临时工;有的行为已经成了习性,最家常便饭的就是班前喝酒。总公司特别规定,招收劳动教养和劳动改造刑满释放人员临时工不得超过25%。有些人,有了"饭"吃,就忘了没"饭"吃时的窘相,任性,我行我素,就像疾驶的汽车,脚下早已分不清起点和终点,巨大的惯性已经刹不住车、失控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与全体员工见面的就职演说中,针对人员结构复杂的状况,我特别提到:过去的一切从今天起既往不咎;以后的一切从今天开始。我的话得到了总经理的赞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进到公司里的人,有人干脆明说,到这里上班只是因为还有膀子力气来混碗饭,在别的地方因为没技术也不好混。为了能来这里,有人托关系,找熟人(当时规定,必须有电厂职工引荐和担保),全然不管你什么比例限制,甚至不惜采取一些非正常手段,天天在你下班回家的路上劫着你,反复向你提同样一个令你烦心并难以回答和解决的问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前面提到,班前喝酒,是一些人的家常便饭。为了防止酒后失控,发生不安全事故,我们的制度中有一条硬性规定,只要班前闻到有酒味,立刻停止工作并追加罚款;还有一条,钻跳火车等于自杀,任何人钻跳火车都要受到处罚。但是 ,一遇到适宜的环境,任凭你制定什么制度,在有的人眼里,除了监狱里的"小号",其它的,根本不放在眼里;任凭你说服教育,什么严厉的管教都见过,还在乎你耐心的说教?但是,怯于罚款和除名两种威慑手段,他们也只好白天装着做人,规规矩矩工作,夜间再伺机做着鬼的勾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即使你没有得罪人,恶作剧也是经常上演的。你想也想不到的损事,损人不利己的事,有人不仅想而且已经在做了:你明明带的是一盒红焖肉,取饭的时候,打开饭盒一看,里面竟是一盒尿;你明明带的是一盒饺子,取饭的时候,饭盒却不翼而飞,没了踪影:饺子被分吃,饭盒被踩扁扔到煤仓子里;同事新买的永久牌自行车,放到外面怕磕碰,就放到屋里。灯突然灭了。只听到"哐"的一声响,灯亮了,再看自行车,大梁弯了;冬天,工人们都有两套棉袄、棉裤。白班,把你干活时穿的棉袄、棉裤从更衣箱里拿出放到铁道上冻着。有人在外面放哨。远远地看见你来了,打一个手势,有人赶紧把棉袄、棉裤放回更衣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的卸煤作业实行四班三倒。因为翻车机上煤的时间不是连续性的,所以每班作业时间就都是间歇性的。有的人就利用夜班作业的间歇时间,在厂区内四处游动侦察。厂区内哪个分场、班组在哪儿,哪里有什么物品,他们知道得比任何一个老工人都一清二楚。开春了,闲聊时,有人想做个台球桌,好办,哥几个前夜里到二十万分场就弄回数根铝合金槽型板,偷偷地绑在铺板底面下,等待合适时机转手;入冬了,吃饭时,有人说家里窗户想装塑料布,小菜,哥几个后夜里到化学分场就弄回一捆塑料布来,你撕三米,他扯五米,剩下的扔到煤仓子顶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谁要是得罪了哥们儿,那可有你好受的。夏天,前夜班,刚卸完车,大伙都坐在屋里的铺板上休息,有的聊天,有的抽烟,有的打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溜到地下。突然,灯灭了。一个人的头被衣服蒙住,七八个人蜂拥而上一顿雨点般地暴打。灯亮了,除了被打者鼻青脸肿,其他人同灯灭前一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因工作关系对甲方女调度不满,就偷偷地把人家的二零自行车扔到循环水沟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正因为人员复杂,情况特殊,总公司专门为劳务公司配备了治保员;正因为乱,免不了经常同主厂公安保卫处打交道。时任公安处处长曾经对我说:"杨经理,你身处的环境,不亚于狼牙虎口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先后数人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有人扬言:"等我出去,我一定第一个杀了***全家"!30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和家人还活着,还真得好好谢谢这位仁兄,手下留情不杀之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面对由这样一群人组成的复杂团队,面对这样一个既要强化纪律又要保证安全的特殊企业,既不能用管理一般团队的一般做法管理这个团队,也不能用经营一般企业的一般手段经营这个企业。政治的、行政的、经济的、法律的手段必须多头并举,综合运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四年间,我奖罚分明,软硬兼施 ,恩威并举,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除了严格按规章制度执行,坚持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不论炎炎夏日还是烈烈寒冬,我经常会同其他同事一起半夜起来,拿着手电筒,到单位查岗。敢走夜道,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有许多"浪子"也是在那时候处的。平时,我从不揭他们的伤疤,从不讽刺挖苦。他们发烧感冒病休了,我带着礼物亲自登门看望;他们工作受伤了,我亲自到家里走访慰问;他们夫妻闹矛盾了,我亲自去调解劝和……和他们打交道,既要像领导,像管教,更要像家人,像兄弟。有了和“两劳”释放人员打交道的经历,再和什么样的人共事相处都不惧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而至今仍让我窃喜的是,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在什么时候,他们当中过去的一些所谓"驴马乱"依然念叨我的好。在我的心目中,他们是暂时迷失方向的"羔羊",是金不换的"浪子"!他们当中有的人,特仗义,特重情义,特可信,特能够分清好赖人,特可交!他们的心也是肉长的,包括那位曾经扬言要我命的人,刑满后还来找我帮忙。</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时过境迁,封刀退隐。如今再让我回归当年,依然会感到很累,很辛苦,很有压力,很怕半夜在家里接到工作电话,可我依然很留恋当时战斗在"狼牙虎口"的风雨岁月,留恋与我共同摸爬滚打的比肩战友,留恋那段锻炼我成长的艰难的青葱日子和不平坦的路。</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