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里下河地区旧时农村婚俗

祁俊

　　苏北里下河地区旧时农村婚礼上的那些事儿，如今早已成为历史，现在的年轻人，也许根本不知道他们父辈乃至祖父辈结婚礼仪的那些往事了。

　　我们儿时所见到的，农村举办婚礼的那些道道和“关目山”（盐城地区方言，名堂或规矩的意思）别具特色，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回忆起来，仍觉得余味无穷。

　　一、请媒 旧时，请媒一般由男方主动，名曰"央媒说合"。若女方亦有意，则双方派人相亲或相访。相亲时，要用圆子或枣子烧茶。做媒成功，男方要备酒席"谢媒"。

　　二、发口语 女方同意议婚后，即将女儿的年庚八字（即年、月、日、时备二字，合为八字）写在一张红纸上，送给男方，称之为"发口语"，也称为"生辰八字 。

　　三、合婚 男方接到"口语"后，要置中堂香炉脚下压三天，待举行敬神仪式后，再用一张红纸，写上小伙子的生辰八字，请算命先生合婚。

　　所谓"合婚"，一看年庚，是否可对；二看属相，是否相克。诸如"从来白马怕青牛，羊鼠相逢一担丢，蛇见猛虎如刀绞，猪与猿猴死对头，玉兔蓬龙难作伴，金鸡对面泪双流"等属相相克的说法。

　　四、下礼 即男方向女家送彩礼。普通人家，彼此家里怎么样都知根知底，只要想着做亲，在聘礼多少问题上都不很讲究。聘礼，常见的是布料。

　　旧时的彩礼有事先议定的聘金，亦有礼品（一般为食品）和礼布，有钱人家还送首饰盒，内装银镯、金圈、戒子、项链之类，并分别装进担子里（名曰"喜货担子")。男方下礼出发前，要烧香敬神鸣鞭炮开路。

　　下礼，其实也就是订亲，表示两家同意做亲，双方建立婚约。下礼的程式是，媒人陪着男的，带着聘礼，在商定好的日子的临近中午，到女方门上。女方喊些亲朋好友，一起吃个饭。一般不放鞭炮。

　　五、回好 女方迎接"喜货担子"时，要鸣鞭放炮，招待果子茶，吃"甜酒"，并回赠礼品；食物礼品留一半回一半，并加上糕、粽、团、圆）寓意（高中团圆）；另专给新女婿买鞋、帽、围巾等，此礼名曰"上下龙"。如此正式举行订婚仪式叫回好。

　　六、催妆 婚期前一天称"催妆日"。“催妆”意思催着新人上妆、上轿的意思，既然是催，就要有一些仪式感，于是乎办喜事的人家就要请亲戚朋友到家里来热闹热闹，营造营造结婚的办喜事的氛围。

　　铺床 迎亲前一日邀请“福奶奶”为新人进行铺床。铺床一般安排在早上或上午，福奶奶要找“全福之人”，即：身体健康，父母双全，健康长寿，配偶健在，生儿子的，儿女双全的最好，以求将好运气传给新人。

　　福奶奶的“铺床歌”唱得是朗朗上口，听得喜公公、喜婆婆是笑逐颜开，“进得屋来亮堂堂，俺给新人来铺床，一铺鸳鸯戏水，二铺龙凤呈祥，三铺鱼水合欢，四铺恩爱情长，五铺早生贵子，六铺儿孙满堂，七铺百年好合，八铺地久天长，九铺家庭和美，十谱前程辉煌。”

　　“新毛毯，鸭绒被，小两口一头睡，明天要生生一对，一男一女齐茗生，天生一对大学生，铺床铺的这么好，一对状元少不了，铺床铺的这么全，荣华富贵万万年！”

铺床歌唱完之后，有的地方的风俗是小叔子来滚床， 有的地方小侄子和小男孩儿都可以在床上打个滚，寓意让新娘子多生男孩的意思。

　　旧时盐城一带，家里“做事情”则喜欢上“八大碗”。 “催妆”这天，往往菜比正日那天简单点，客人们往往吃得还想吃，用盐城当地方言讲，叫吃得舔嘴辣形的，就是没有吃够、没有吃过瘾的意思，这也可以理解为，这天只是个预热预演，让客人有一种期待，等到结婚正日，菜肴会更加丰盛。

　　催妆这天下午，新郎去祖坟烧纸，称“送喜钱包”，目的就是告知老祖宗，自己要结婚了，成家立业了，希望得到老祖宗的福佑。

　　状元席 “催妆”这天晚上，男方这边要开一桌“状元席”，“状元席”的主角当然是新郎官了，他必须坐一席，陪他的是清一色的，十八九岁未结婚的“童男子”，一桌八人。

　　这天男女双方均有亲友登门祝贺，出人情。所赠钱物，给男方的名曰"出贺仪"，给女家的则叫"出花仪"。

　　压床 吃完“状元席”，择一童男子与新郎同宿，称“压床”。枕头底下，须放喜钱，当然归童男所有。也有由两童男压床，新郎则由亲朋陪伴彻夜打牌，新郎打牌不能赢钱，输钱才大吉大利。

　　七、正日 即催妆的第二天。男家安排的新人船或轿要及早动身，一般要等到在黄昏日落前进门。旧有"盐城人嫁姑娘，摸黑进门"之说。

　　新郎快到新娘家前，放鞭报信，新娘家早派人等候，也放鞭回应。到达女方家，女方家“全福人”为新郎和接亲人员准备茶（一般也为水煮圆子茶，圆子数量成双，不全吃完，也留双），女方平辈陪茶，人数凑双。新郎喝完在碗底压上红包。

　　新娘子家吃过中饭，稍作休息，新娘出嫁仪式正式开始。首先是发妆奁。发嫁有先后顺序，一般最先是子孙马桶，然后是铜炉门帘，箱子被子，梳妆用品，陪嫁物品.....

　　捏锁 新娘陪嫁的箱子须由女方的哥哥或弟弟用锁锁上方可拎走，这叫“捏锁”。捏锁就是把挂在箱子上的锁捏起来，拔下钥匙。男方要给捏锁的兄弟一个红包，叫“捏锁封儿”。

当然，现在女儿出嫁女方父母基本上不买陪嫁的物件了，除了买车买房，陪的钱也在此时放进箱子里。

　　新娘子离开娘家前，必须由父兄或弟弟抱着或背着，送上轿子（现在是车子）。用船带的，姑娘从母亲房中出来，一定要跶父亲或哥哥兄弟的鞋子，到登船时才能脱下，名曰"不把娘家的泥土带走"，也叫“女儿不断娘家路”。

　　接亲 送亲 “送亲要小，接亲要老”。女子出嫁，娘家要派人送到男方家里，叫送亲；男子成亲，男方要派人去接，叫接亲。

　　一般情况下，女方会安排新娘的哥哥兄弟或同一辈的来送亲，比新娘辈分大的一般不送亲。新郎去新娘家接新娘子的时候，一般则安排一个辈分大、年纪大的人来当代表，这是因为一来辈分大的人，说话有分量，也显得男方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二来是年纪大的人所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对于很多的规矩也比较清楚，不会出什么差错。

　　新娘子到男方家，轿子（汽车）停在大门外，或新人船停靠码头，暂不搀新人出来、叫做"捺性子"，鸣鞭放炮后，由福奶奶搀扶新娘下轿（下车）或上岸，走在一条铺满芦柴的小路上（有的人家没有准备芦柴就铺著糠），使新娘鞋子不沾泥土，名曰"步步（得）财"。

　　到了门前，跨(旺)火盆，跨马鞍桥(一般由红纸裹的小凳子代替)，意为驱邪平安。

　　此时，家人烧香敬菩萨，在鞭炮乐声中，两新人跪下来叩头，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互拜，拜堂后送人洞房。

　　八、暖房酒 新婚之夜，新郎家举行晚宴，宴请出人情的亲友与本家，称“吃暖房酒”，这是一次隆重的宴请，称“正筵”。客堂内摆设四张八仙桌，宾客多的借用邻居客堂。盐城城乡请客坐席，很讲究礼节，安排不当，会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这次“正筵”舅舅、舅妈是上宾，应分坐男女桌首席，也有人家为照顾安排姑父母，姨父母等亲戚，桌席有限，只得将几个舅舅一桌团的。菜的档次略高，除了四至八个小盘子外，主菜就有“八大碗”，但就其菜的内容讲，也仅是肉圆、土膘、鱼肉而已。

　　开席后，新郎父母和新郎频频出面请酒。喜公公、新郎官，　成了自然的闹酒话题，他们两人也乐于承受，　“喜酒喜酒，喝得歪歪扭扭”，气氛热闹。新娘则由伴娘陪着静坐房中，不能出面。

　　送亲酒席 晚上专备一桌酒席招待送亲的，酒桌中必须由年龄相仿的平辈陪同，八人一桌。席上八碟中有蛋盘，这蛋千万不能吃，如果吃了蛋，即意味着让送亲的滚蛋。按习俗，吃到红烧肉送亲的便起身告辞，所以这里红烧肉是最后一道菜。一般送客的当晚即回。

　　吃过“暖房酒”后，就到了望新娘子的程序了。望新娘子时，先让公婆进去，而后是娘舅、表叔等。至于邻里乡亲，先是全福人看，最后一般人看。看新娘时，福奶奶要用红烛光照着新娘子脸，说"请新贵人高升"，新娘则站起来低头施拜。凡上辈亲友看新娘时要给封子，统称"上拜钱"。

　　九、闹新房 盐城这里俗规，"闹新房不分大小"，参加婚宴的平辈或小辈亲友，常涌入新房，以取闹新娘为乐。

　　“闹新房”有“文闹”和“武闹”之分。通常"文闹"是动口不动手，文闹过后，就是“武闹”。喜公公被众人拥着, 头戴用纸糊起来的高帽子, 肩扛畚箕和掏火扒, 脸上被抹上黑灰。常使公婆狼狈、新人难堪，现场气氛越闹越高涨,有人就提醒公公婆婆向闹洞房的人发烟，分糖，早点结束。

　　捣窗户纸 闹过新房，还有一个程序必须走一下，就是“捣窗户纸”，此为闹新房的最后一个高潮。旧时新人房间窗户上要用一整张大红纸糊上，等闹过洞房后，由一童男手执红筷捣窗户纸，先戳四角，后捣中间，边捣边喊"喜词"。

　　“我是童男子，手拿红筷子；捣破窗户纸，看见新娘子；一捣观音来，送个大儿子；二捣财神来，永世发大财；三捣文书来，五子全登科……”每喊一句，全场的人都会齐声叫好，这叫“应好”，说是这样应好能让好事成真，能把祝福的话接下来。

　　剩下来的时间，都是新郎新娘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上床睡觉。只不过这一次，床上铺盖全是红的、新的，掀开被子，发现被子下面有染红的大枣、花生之类的吃物。那意思，祝福早生贵子。这晚上房间的一对罩子灯是不作兴熄的。

　　十、三朝 正日的第二天，今城区一带称为:"三朝"（依次还有"七朝"、"十三朝"等，直至"满月")，新娘要下厨做菜。

　　农村，称这天叫"小三朝"，由福奶奶给新娘"绞脸"，俗称"开脸"；先让新郎在新娘头上拔三根头发，绞完后再教新娘咬鸡蛋，最后以"透壳黄，养儿郎"的顺口辞作结。

　　十一、瞧朝 新娘成婚数日后，请娘家人来拜会婆家人，谓之"瞧朝"。乡间俗曰"会亲"，有的地方又叫"分朝"。

　　十二、回门 婚后，新娘带着新郎首次回娘家，谓之"回门"，旧俗"满月回门"，也有三朝、七朝或十三朝回门的。

　　满月前，新娘不到邻舍串门。民间要求新娘手制裤、袜等新衣，有"要得富，做条裤，要得发，做双袜"之说。如果不是满月后回门，新娘必须带新郎当日赶回婆家，谓之"月内不空房"。

　　苏北农村婚礼上的那些事儿，如今早已成为历史，现在的年轻人，也许根本不知道他们父辈结婚的那些往事了。但无论何时，无论是谁，都不能忘记那来时的路。

　　婚礼上那些积极的、不成文的规矩约定，那些淳朴的乡风民俗，曾维系着水乡社会多年的和谐与安定，美好与快乐，因而也是我们永远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