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旧胡同之情结

上善若水

美篇名：上善若水

美篇号：1157298

文/图：上善若水（原创）

拍摄器材：iPhone 11 Pro Max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住在天津市和平区某胡同里的一处民宅内，一住就是三十年，与胡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朝夕中，那烟火气息浓郁且充满活力。天津胡同也叫“里弄”“巷弄”，胡同起源于元朝，当时称为“巷”，随着历史的演变，巷逐渐发展成为具有地方特色的胡同。胡同是蒙古语，原意是水井，是指城市主要街道之间的住宅区，胡同在比较小的街道，往往深入居民区内部，它是那个年代，居民生活居住的缩影，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回忆过去就像过山车一般，那个年代，小伙伴们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后，男孩子就在胡同里一起藏蒙哥、（天津话指捉迷藏）弹杏核、拍毛片、弹玻璃球，女孩子则在一起跳猴皮筋、（猴皮筋长又长，两脚交替跑跳忙。点顶绕转腿法多，边歌边舞喜洋洋。）跳“房子”、（跳房子， 跨房墙，单脚踢跳粗瓦当。一二三四循格踢，歌谣相伴声悠扬。）踢键子，数九寒天手都冻裂了，但还是乐此不疲，家长们几次催叫着回家吃饭都不愿回去……

前些日子去老宅串门，见到旧宅邻居大哥，他长我几岁，（如今已经是“七十大几”的老人啦）现还在杂院内一间小房子里住着，多年不见，小时候淘气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浮现，屋内自己打制的五斗橱和当时非常难买的家具五厂老式立柜，仍旧摆放在老地方，只是漆皮有点斑驳了，与大哥一起静静的守候着岁月的流失，此时安放在五斗橱上方玻璃罩内的蝈蝈，忽然颤动着蝉翼欢畅的叫了起来，好像也在欢迎我的到来。

寒暄后，带着我转了转狭窄的邻里空间，（院内做饭又私搭了很多小建筑）指指点点的诉说着过往的故事，看着抹不去的历史痕迹，以及遗留问题，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无奈。

那个岁月，家家户户没有经济实力接入自来水管道，整个胡同口只有一个自来水龙头可以接水，每每到做饭时间总是会排起长队，居民们纷纷用自家的水桶依次灌满水后再拎回家中，有的人家里就备一个水缸，将拎回来的水储存起来用着方便些。（记得胡同最里面住的“小六子”，提着一桶水踉踉跄跄的往家走，脚底一滑连人带桶摔了出去，衣服也磨破了。）到月底，自来水公司挨家收水费，水费说是按使用多少收费，其实就是大平均，自来水公司只问一家几口人，按人头收费。

冬天寒冷，温度降到零下后，胡同口的水管子就会很容易冻的不出水了，壹号院的王爷爷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会用热水热毛巾将冰冷的水管出水口捂热通开，再用稻草绳缠在水管上做好保温，然后将水管周围部分结冰冰块用斧子清理打扫干净，再铺洒上一层干炉灰，以防止地滑摔伤人，这才是真正的正能量，施及他人好人有好报的，当初人们的思想和行为非常善良淳朴，好像雷锋就在身边。

山西路与锦州道交口临街处，每天都有一位伯伯推一辆手推车，在此停放售卖物品，车上玻璃罩子里面，依次摆放着各种玩物和糖果食品，这也是我们非常喜欢关注的地方，男孩子愿意买玻璃球、毛片、弹弓，还有窜天猴，地老鼠，摔炮、嘀嘀筋。女孩子喜欢猴皮筋、毽子、小儿书、豆根糖、拔洋糖。这家小贩的儿子和我是同学，多少年过去了，不知道他现在哪呢？还好吧，祝他晚年幸福。

长春道与锦州道之间的山西路上，有一处牌匾叫（洪义勇）的副食店，为了方便市民，那个年代每条街上都有一个蔬菜饮食副食店。

清楚的记得当年一位蹬三轮搞运输的老大爷，每每到晚上掌灯时分就来到副食店，将三轮车停在门口僻静处，推门进入后，从上衣襟怀里，掏出一个扁平铝制酒瓶，和两毛钱递给售货员，售货员熟练地在柜台摆放的酒坛里，用提子提出二两高度白酒，倒在扁平的器皿里递给大爷，老爷子一仰脖，咕咚几口就喝完了，一抹嘴推门蹬上三轮车消失在夜幕中。

售货员与大爷，彼此心照不宣配合默契，这一场景，至今在我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或许是劳力者、体力者一天的辛劳乏力，在高度白酒进入体内后快速活血舒筋，达到消除疲劳的功效吧。

山西路与长春道交口有一个水铺，在水铺门口墙檐上方，挂着一个金黄色三角形“幌子”，其中写着一个大大的篆体水字，水字周边有热腾腾的蒸汽图案非常醒目。间隔几日，家中因为煤球炉子温度低没能及时烧开水，（那个年代做饭不像现在的燃气灶一样简单，旋钮打开，火苗可控温度可调，煤球炉子生火的过程是先用纸点燃碎小的木材，待火苗蹿红后放入煤球，再用拔火罐将浓烟吸走煤球拔红后才能烧水做饭，谁家生炉子，全院人一起挨炝）母亲就给我二分钱去水铺打两壶开水。

我左右手各拎着外胆用竹皮儿编织的暖壶，徒步走到水铺门口，用臂膀撑开厚厚的门帘，探头转身进入水铺，屋内热气蒸腾，灶膛内燃烧的锯末闪烁着晶莹的火星，大锅内的水翻滚着沸腾的水花，师傅侧着头避开热气，熟练地用水舀子将水灌进暖壶。

最早，水铺还有一种服务，带冲鸡蛋花，买水的人带着一个鸡蛋，拿着大碗到水铺后，水铺伙计将鸡蛋打好，提着水勺高高地冲下来，立即就是一碗鸡蛋花，表示绝对是滚开的水。

住在胡同里的人都是念旧的，一住就是几十年，甚至几辈人都在这里居住。即使胡同里的房屋环境很差了、生活也没有楼房方便，还真就是舍不得抛下这儿浓浓的烟火气儿。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住在一个胡同里的邻居们，常常串个门儿，做了好吃的端过去一碗，帮着关照一下门户，（有的邻居出门都不锁门）谁家有了喜事也要随一点份子钱，道个喜、点个卯。

有时胡同里的伯伯大爷们，还要凑一块杀上两盘棋、打打扑克牌、斗个蛐蛐、遛个鸟；好整一口的（喝酒）老哥几个，夏天常常光着膀子凑在一起，在胡同里支个矮腿小木桌，一人坐一个小板凳，来一盘猪头肉、一碟花生米，拍一盘凉拌黄瓜，一人一杯直沽高粱酒，海阔天空的神聊，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一侃就是好几个小时。

寒冬腊月，相邀几位好友，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吧，你有酒量、我有酒，“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市井生活何等的惬意。

在那商品匮乏的年代，每到年前,家长带着去几家菜市儿场置办年货，如东北角官银号菜市儿、长春道菜市儿和大沽路菜市儿。因这些菜市场的货品齐全，还能买到蹊跷货，甚至还不记副食本副食票，只需要排长队就可以买到限购的商品。

胡同是贯通大街的“网络”。它距离闹市很近，打个酱油，约二斤鸡蛋什么的，很方便，但又似很远。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总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剃头挑子的“唤头”（像一个大镊子，用铁棒从当中擦过，便发出噌的一声），磨剪子磨刀的“惊闺”（十几个铁片穿成一串，摇动作声），掌灯时分，肩背小木箱的小贩，嘴里吆喝着：“臭豆腐一分钱一块，”算命的盲人（现在早没有了）吹的短笛的声音，这些声音不但不显得喧闹，倒显得胡同里更加充满了市井气息。

胡同是一种独特的城市形式，具有浓厚的历史和文化底蕴。胡同由两侧相对的建筑物组成，形成了一个狭长的巷道。胡同的宽度通常只有几米，因此行走在其中，可以感受到一种亲密而温暖的氛围。

历史上日租界街区范围内，依然保存着日式传统“井”字街区，相对保存完好的历史街道近20余条，如明石街（现山西路）、须磨街（现陕西路）、秋山街（现锦州道）、宫岛街（现鞍山道），更是几乎保存着历史原貌。

胡同兼具历史遗存和社区的双重属性，在已存量规划为主的时代背景下，其双重属性决定着平衡胡同保护与发展的复杂性与艰难性。

胡同既具有时代特征与历史文化价值，又面临着建筑破败、条件落后、无直接经济收益带来的拆除重建风险。针对此种矛盾，从不同层面认识里巷的潜在特征及价值，为胡同的保护发展奠定基础至关重要。

近代，天津市和平区内留存的英、法、日建筑，是胡同兴起发展的重要区域。21世纪初，在旧城更新与城市建设过程中拆除了大量胡同，其背后的历史文化随之消失，目前和平区依然是遗留胡同最多的区域。

探究和平区胡同的发展演变及背后的历史文化价值，既是在城市更新过程中为现存胡同的保护奠定基础，又是对社区再生价值认知的过程。

胡同还以其独特的生活方式而闻名，胡同里的居民，走出家门就能见到邻里之间互相关心的一幕。那些携手聚会的长辈们，孩子们兴致勃勃玩耍的场景，无不体现了胡同邻里间浓厚的情谊。

这一地区，有大大小小的胡同多条，这些胡同大都形成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现在胡同生活条件也许不尽人意，至今也缺乏彻底改造的动力，但这里承载了好几代人的回忆，尤其是那些亲情、友情、爱情......更是令人难以忘怀。

长春道、山西路、锦州道、河南路，这个井字块地形，毗邻和平区金街旅游区，存在着历史上破旧的胡同和小巷建筑多个，因为年久失修，有的房屋和门窗已经破损不堪，与中心区地理位置和现代文明极不匹配，作为规划部门应该实地考察，研究一个完全之策，或在原基础上推到重建，进行恢复性改造。

或用这个地块建设几个大型现代化立式机动车存车楼，来解决滨江道和金街游客旅游存车难问题，或许对拉动区域经济增长，做硬件上的补充是非常有益的尝试。

我们应以抗战遗产的视角，重新看待天津原日租界历史街区。若能借此契机，做些保护遗产的实际工作，对天津原日租界历史街区进行全面普查，修旧如旧保护现存的街道格局。

胡同文化是一种封闭的文化，有的居民在胡同里一住几十年的，甚至有住了几辈子的。胡同里的房屋大都很旧了，旧房檩，断砖墙，狭小的房间，但是他们舍不得“挪窝儿”，——“破家值万贯”。

现在许多老住户搬进了高楼大厦，但胡同文化的影响，仍然深深地烙印在他们身上。这种文化的影响力，不会因为现代化生活的富裕而减弱，相反，它以一种更加内在和潜在的方式继续存在。

然而，时代的发展和城市的变迁，胡同面临着许多挑战和问题。胡同的老旧和狭小，不能满足现代城市化的需求，而胡同对于历史建筑和文化的保护也面临困境。

因此，对于胡同文化的内涵，我们既要继承和发扬其中积极的成分，也要有批判性地审视和改进其中不足的地方。

天津建卫六百多年，有许多人文、地理、建筑、市井小巷可以回顾与发掘，这些文化也在悄悄的发生变化和变革，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老胡同如同一本活着的历史书，见证了城市的沧桑变迁。每一条胡同都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和人情味，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重要桥梁。胡同里的每一砖一瓦，都记录了几代人的欢笑与泪水，在这里，可以听到天津卫的市井谈笑声，感受到那份独有的悠闲与淡泊。随着城市的发展，一些胡同逐渐消失在高楼大厦的包围中，但它们所承载的记忆和文化却永远留在了人们的心中。现存胡同的保护与维护，是城市发展的新课题，也是对历史文化的一种认可，因为文化遗产是不可复制的！

在继承和发扬胡同文化的过程中，我们应该注重将其与现代文明相结合，创造出既具有天津传统特色，又符合现代生活需求的新文化形态，这样，胡同文化才能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得到传承和发展。

天津胡同经历了百年的风雨沧桑，它是一部分天津人生活的缩影，胡同不仅是城市的脉络，也是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场所，更是城市历史文化发展演化的重要舞台，承载了历史的变迁，积淀了大量民俗的乐趣和浓郁的市井气息。

胡同文化，或许就是市井生活的真实写照，胡同文化是一种融合了历史、社会、经济和人文因素的复杂文化现象，它不仅反映了底层市民的生活方式，也体现了当时社会经济的不发达，凸显出些许的无奈。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速，胡同面临着消失的威胁。因此，那些破败的危房，与大都市文明极不协调，保护和传承胡同文化显得尤为重要，这不仅是对历史的尊重，也是对传统文化的负责。

老宅像是百宝箱，装进了曾经，装进了过往，装满了记忆和回想，虽然大部分老街坊老邻居早已各奔东西，居家四面八方，但旧址还在，过往的情怀还在。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发现，过得去过不去的都会过去，忘不了、放不下的往事，到最后都会被岁月轻描淡写，您啦（天津方言），我说的对吗？……

编辑/制作：上善若水

2024年6月11日夜脱稿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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