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独行

徐医生

　　

2025年1号台风“蝴蝶”来了，正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扑了过来，乐城一下子便凉了起来，象极了贵阳的早晨和傍晚，“爽爽的贵阳”，“爽爽的乐城”。

天地早已悄然沉落，天空像一块巨大而沉重的铅板。“黑云压城城欲摧”，想起了去年10月29深夜暴雨，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南门，等了好一会儿，摇曳的不知名的树，已是呼呼作响，车少了，“还是走回去吧，我也深一脚，浅一脚，伞也不撑，头也不回…”

我独自走过熟悉的桥头，动车风驰电掣，明天动车就该停了，长路踽踽…

正思量间，风势愈加猛烈，桥傍荒草滩上赫然现出羊群，羊群如惊散的黑浪，被无形的风驱赶得跌跌撞撞，几只头羊不安地咩叫着，奔突着朝桥的方向冲撞而去，仿佛欲要寻路奔逃，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混沌。此时，一只黑色牧羊犬迅疾如电，矫健地跃出，精准截住了头羊们慌不择路的步伐。它奋力低吼着，身体如一道坚韧壁垒，在羊群与危境之间横亘开来。那犬目光灼灼，警觉地来回巡弋，它身上沾满风尘的毛在狂风中倒伏又扬起，却始终不曾后退分毫。

我目光再移，却见牧羊人静默站立于草地上，叼根烟，压舌帽，姿态沉稳如山，任凭风疾雨骤似鞭抽打着他沧桑的脸颊，他仍如磐石般纹丝不动。那人眼神沉静地凝视着前方不安的羊群，周身透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安定之力。他宛若荒原上的一棵槟榔树，根须早已深深扎进命运的岩隙里——那眼神里没有惊涛骇浪，唯余一种深潭般的宁静，仿佛他早已与风暴签订了永恒的和平契约。

此刻，乌云如墨翻滚，我不由自主回头望向远方，城市灯火却已在浓重黑暗里隐隐绰绰亮起，它们于墨色混沌里顽强燃烧，虽微弱却清晰，如同被显影液逐渐洗印出来的底片。我蓦然想起刚才查分结果上那鲜红的汗浸-那正是“心理治疗师”考试付出的分数，我啃下的硬骨头，如同牧羊犬守护羊群般，我亦守护了自己内心那一片不容摧折的阵地。考试场上的执着跋涉，此刻竟与牧羊人眉宇间那份穿越风暴的沉静有了神秘的契合；那牧羊犬的守护身影，俨然是专业者意志最生动的隐喻—在命运风暴中，原来所有不被吹散的站立，皆为生命对自身韧性的庄严显影。

归途上风雨依旧，天地间似有无数无形之浪翻涌。我心中却升起了另一片宁静而清晰的天地，如同牧羊人眼中凝固的静海。生命何尝不是在一次次风暴中冲洗自己的底片？那被风雨擦亮的灯火，那牧羊人静默如山的背影，正是洗涤过程中顽强显影的影像—在乌云狂飙的动荡之海里，人终将显现为岿然不动的岛屿。

当命运的狂风掀动人间所有浮尘，唯有扎根的灵魂才会被显影为永恒风景：那是生命以全部韧度在风暴中为自己冲印出的一张定影—它证明，最深沉的力量原来从不靠喧嚣取胜，而是以无声的坚韧在动荡漩涡里清晰印下了自己不可磨灭的坐标。

做一个自由而无用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