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姑娘的茶舍

吴二

谷雨那日，月亮姑娘蹲在茶舍后院，正给新栽的野茶苗浇水。竹篱笆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背着竹篓的小身影蹦跳着经过，惊起了檐角啄食的麻雀。她直起腰，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青瓦，突然想起三年前初到徐岙底的那个雨夜。

那时她还叫胡月，在成都做平面设计。深夜刷到一篇推文，配图里徐岙底的夯土墙在暮色中泛着暖黄，村口的苦槠树下，白发阿婆正用三根香向徐三翁祈福，照片右下角的定位像颗种子，在她心里生了根。

顶头厝的老房子空置多年，木梁上结着厚厚的蛛网。月亮姑娘却一眼就相中了堂屋那扇雕花窗——晴天时，阳光会透过镂空的牡丹纹，在八仙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带着从四川老家运来的竹编茶器，又请村里的老木匠将旧门板改成茶台，用黑铁炉烧山泉水，在门楣上挂起“月亮姑娘的茶舍”木牌。

头个月客人寥寥，她就坐在门槛上看云。有次暴雨突至，几个躲雨的游客推门进来，她忙端出刚煮的姜茶。“这茶喝着，像小时候外婆煮的。”穿碎花裙的姑娘捧着粗陶碗，眼里闪着光。从那以后，茶舍渐渐有了人气。村民们送来刚挖的春笋，她回赠自制的茉莉茶点，她还亲自为村里的阿婆染上黑黑的头发，就这样月亮姑娘深得留守村民的喜爱。

最难忘去年中秋，茶舍门前摆了二圆桌。月亮姑娘把从四川带来的竹编灯笼挂满屋檐，又教孩子们用桂花和茶梗做香包。弹起月琴，阿婆哼起山歌调，月光漫过青石板，落在每个人的茶碗里。喝着茶，品尝着自己制作的月饼，往天空上看看了月亮，又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真正像传说中的“月亮姑娘”。

此刻，后院的野茶苗抽出了嫩芽。月亮姑娘摘了几片嫩叶，放进陶壶里煮。山风掠过瓦当，带来文元院门前的稻香。茶舍的木门上，不知哪个孩子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月亮姐姐，明天带野莓给你吃！”她笑着摸了摸字迹，忽然觉得，这三年的时光，竟比老茶砖还要醇厚绵长。

月亮姑娘来自四川，一个人来到徐岙底一呆就是四年多，疫情期间曾一人独守一个村，那时只能与猫狗为伴。如今一个人经营着一家茶舍。徐岙底是一个吴姓聚族而居的古村落，男村民全都姓吴。徐岙底座落与浙江省温州市泰顺县筱村镇，是中国传统古村落保护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