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拉山历险记

道不远人

　 岁月倥偬，时逝流水，转眼之间距出游西藏已八年有余了，但一想起青藏线唐古拉山那段与死神比邻，最后擦肩而过、绝境逢生的艰辛历程，内心仍心潮澎湃、激动不己。

那是在2017年5月28日，我们赴川滇藏旅游团游览了三省区主要景点后，开始沿着青藏线踏上返程之路。青藏线北起格尔，南至拉萨，全程约1164公里，平均海拔在4500米以上。海拔最低点为西宁市1957米，最高点唐古拉山垭口5231米。公路东端穿越寸草不生的茫茫戈壁滩；中段穿过渺无人烟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南端则穿越广袤无垠的羌塘草原。这里的高海拔让普通人望而却步，被人们称为“生命禁区”。

按计划当日早6时从那曲出发，住宿格尔木，有800多公里路程。可一路上雪花纷飞，寒风呼啸，路窄车多，走走停停，至安多县已下午1时，7个小时只走了140公里。安多距格尔木还有六七百公里，前方要翻过唐古拉山，经过很长路段的无人区，这样只能住宿地面海拔高度4800米的安多县城。这是进藏以来最高住所，环境差、十分简陋。天气恶劣，外面雪花纷纷扬扬，住所走廊过道漏水，房间里没有电视，卫生间无窗户气味难闻。但出门在外，也就不能有那么多讲究了。

次日6时大巴爬上高原，壮丽的雪山风景出现在眼前，我们来到了仰慕已久的唐古拉山山脚下。唐古拉，藏语为“高原上的山”。唐古拉山是西藏和青海两省、区的分界线，是青海进藏的必经之路。这里是世界上海拨最高的公路。主峰格拉丹东是长江上游沱沱河的源头，同时唐古拉山也是金沙江、怒江、澜沧江的发源地。唐古拉山是一个气候条件非常恶劣的山脉，终年风雪交加，积雪不化，因此号称冰雪的仓库。大风吹走脊背上的积雪，山凹里冰雪象一条条白色的带子，十分壮观。空中蓝天白云，山上皑皑白雪，高地平原一览无余，让人尽情领略大自然的雄浑壮阔之美。

公路筑在冻土上面，两边插滿了加注氨水的热棒。热棒中间是空心，长约2米，直经15厘米，注入氨水的一头插入土内，由于上下温差让氨水变为水蒸汽上升带走热量，用来提升散发冻土的温度。进入夏天，热捧就停止工作。车辆在上面行驶，比未插热棒的路稍为舒适平缓。

10时许路上的车辆排起了长队，一眼望不到尽头，弯弯曲曲，车身上堆满了积雪，白花花的似一条巨龙。高山缺氧，车上的食品带胀得鼓鼓的，司机姜新困坐驾驶座，一脸的无奈和焦燥不安，车上人员也很烦闷。此时路面海拔已在5000米以上，车外寒风劲吹，裹着雪花 ; 路面有冰，一道道的黄色尿渍，加之就地大便冻成坨的明堡地雷，骚味臭味扑鼻 ; 车内空气混浊，发动机不熄火转动空调排出的尾油气，人食五谷杂粮排出的废气和睡觉打呼噜冒出来的汚气，混合交加使人头晕目弦。雪山缺氧，车内更缺氧，车上的食品袋胀得鼓鼓的，七八位年长体弱者和女队员有了高原反映，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呼吸急促，说话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脑袋瓜象炸开了裂似的疼痛难忍，大把大把吃药也无济于事。车内受不了下车也不行！外面风大，吹得人都站不稳，两边悬崖陡壁，路上有层薄冰，万一失脚滑倒了可有生命之虞。看来我们真如国歌中的所说的 : “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这时候，后排几位意志坚强者唱起了毛主席语录歌 :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是啊，再不努力排除艰险，不是不怕牺牲的问题，而是一车人真的在荒野的唐古拉山谷与死神为伍了。听说，这条冰雪道类似的事情时常发生，夹在几十公里长的车龙中，上天无门，入地无缝，不能动弹，已经有十几个人就地“光荣”了。

与其坐以待弊，不如自寻出路，绝境谋生。司机姜新头脑还算灵活，见有小车冲过，他也时不时插队前行，但每次都是吊着胆子，生怕让交警撞到。后来为把握起见，我这个30多年军旅生涯的老兵挺身而出，自愿下车前面探路。征得领队同意后，我只身冒险出征。此时山风愈加凛冽，雪越下越大，不时夹带一些小冰坨，打在脸上又冰又痛，而且是逆风上山行进。好在我体力充沛，丝毫未感到寒冷和不适。我沿着弯曲狭窄的山道，踏冰履雪顶风上行。见有空档，就手机通知司机，在我的调停下，车子往上移动了两公里。此时队友三毛加入，两人协力，一人探路，一人通知，两次上行约四五公里，一步一步向堵车的唐古拉山垭口靠近。

这时，有几辆安多交警事故处理车先后驶过。接近唐古拉山垭口时，又驶过三辆工程抢救车。可是，当我们的大巴车第四次超过车队插入空车位时，被后面赶来处置交通事故堵塞的交警抓了个“现行”，当即没收了司机的驾驶证和车辆行驶证。前方500多米处，有三辆大货车插队未成而停在路中间，也被安多交警撞到。当扣收货车证件时，三个大货司机常走这条道、贼精，看到交警查询，不正面交锋，跳下车打转转就是不交证件，气得交警哇哇直叫，不住地嘟囔 : “这些东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当即手持电子警棍追赶，上演了一场冰天雪地猫捉老鼠的大戏。大货司机和交警打起了运动战、游击战，“敌进我退，你追我跑”，就是让你捉不到人。不一会，交警气喘吁吁，追赶无果，只好现场拍照以待事后罚款扣分。

可是，我们已经两证俱失，并且没有临时代理凭据，车成了黑车，开动就是非法营运 ; 司机又不能动车，否则就是无证驾驶。即便道路疏通了，我们也不能走。要么司长跟随交警回安多接受处理，要么租车把我们拉走。在这手机无信号联络不畅的荒野山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车人陷入生死绝境。与天斗我们斗了，顶风冒雪一步一步向垭口靠近，但风照吹、雪照飘、而且愈演愈烈 ; 与地斗我们也斗了，踏冰破雪、排除明堡暗雷，绕着弯变着法超车插队，再毒的招用了，再险的路走了，就是没有到达垭口。与天斗与地斗斗不赢，要摆脱困境，那只有另辟蹊径，绝处求生了！

如何绝处求生？思前想后，我觉得只有一条道靠谱——那就是找安多交警讨回两证。但这是弱势对强者的挑战。想想看，交警是执法者，斗力示勇蛮干是行不通的。只有向他们讲清事实真像，请求他们理性执法，应该是最佳选择。既然如此，我就带着司机姜新顶风冒雪向垭口挺进，一边走一边考虑怎样表述。从事理上看，交警扣收两证有理有据，但问题是没有开代理凭据。在在当时，这个问题无法也不能和安多交警直面沟通。疏通堵塞时，交警执法一般严格大于温情，简单多于喻理。自己作为犯错一方的代言人，仅靠匹夫之勇、赤手空拳索回因违章扣收的两证，怕是痴人做梦。看来，要达到目的，还须迂回作战，借助外力。

凭自己的阅历我心里清楚，警察和部队一样，垂线领导，唯命是从，那就先向安多交警的上峰求助吧！“对，打110，直接呼求自治区公安厅。”在西藏以至内地，110是匪警，接警后处置快速且有回音。电话接通后，我如实说明我们是老人旅游团，全车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因哑口交通事故堵在山顶上，又因为司机在我方人员指挥下插空前移停车位，被赶来的安多交警收走两证，现困于唐古拉山口已六个多小时，进退不得，生死未卜。生命至上，救人第一，请给予救助放行。真诚的语言打动了110，问清我们行车方向是格尔木后，当即承诺和安多县的上司一一那曲警方联系解决。

我带着司机行走在109唐古拉山国道上，看到路上有军人协助指挥车辆，八方协助，团结一心，事故车辆被吊车清理，道路最终得以疏通。在垭口事故点，我和可机姜新找到了扣证的警官，没有过多破费口舌，警官退还了两证。沒有扣分和罚款，劝诫司机山区行车严格遵守规则，处处小心注意。姜司机态度十分诚恳，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在现场交警的疏导下，首先放行了通往格尔木方向的车队。一车人欢呼雀跃，对自治区公安厅和现场安多交警衷心致謝。下午四时许大巴缓缓驶过唐古拉山垭口。车上人员向交警行注目礼，几位交警也挥手致意送行。

我们赢了，胜利地通过了唐古拉山“生命禁区”，与死神擦肩而过，无一伤亡 ; 西藏交警也赢了，他们忠于职守履行职责，及时处置事故疏通道路，保证了游人的生命安全，并融入了人性的温暖和理智。对了，是双赢！

当晚我们住宿青藏线上的沱沱河镇青渝宾馆，司机要为我设宴致谢，队友表示为我向政府申报见义勇为奖，被我一一谢绝。领队行摄天下为我作了总结 : “这是非常值得记忆的一段经历，感谢关健时刻张政委的挺身而出，这就是军人的性格。”人心是杆称，我不需要多彩的花环和光荣称号，有这样的评价已经足够了！我觉得自己退出现役多年，虽已步入老年，但沒有为军人这个神圣的称号丢脸！关健时刻仍能不计个人安危，挺身而出，竭心尽力为人排忧抒难，时时刻刻保持着一个革命军人的本色！

堵车六个多小时一动不动，车外悬崖陡壁，天寒地冻，山风呼啸，雪花飘飘 ; 气温太低发动机不能熄灭，一直空转看。车内空气混浊，气味难闻，大多人昏昏欲睡，有几个年长体弱者呼吸困难，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细如蚊蝇，一车人陷入生死绝境。

冰天雪地里车堵弯曲，犹如长龙。蓝天白云下，十分壮丽可观。可大巴车堵了六个多小时，可车上人心烦气躁，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这雪山美景？！

从格尔木方向来的几十辆军车夹在其中，官兵协助交警疏通道路，为民排忧。走出绝境，脸上终于溢出胜利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