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祭

爱猪一样的好

1992年7月8日黄昏，河水缓缓流淌。我浮在水面上，思绪烦乱。河水被阳光照射了一整天，上层的水温暖舒适，但蹬腿时触及到的下方的水还有些冰凉。这天是我参加高考的第二天，我正在巴河游泳。

因为贪玩，我在高一的学习成绩很一般，高二分到文科班后有些起色，进入高三后火箭般的蹿升，每一次测试都有进步，高考前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我的成绩到了全班第1名、全年级第4名。那个年代，大学还没有扩招，录取比例很低，我就读的中学作为这个边远小县最好的中学，每年文科班二三百名学生中能考上大学（包括本科、专科和中专）的仅仅20余人。如果高考正常发挥，我能够考上重点本科院校。

可前两天就把我给考懵了，最有把握的两门：语文完全没有发挥好，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有解出来。考试期间脑袋一直昏沉沉的，主要原因是失眠、失眠，高考前一天和第一天连续两个晚上通宵无法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上汗涔涔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每次快睡着了，就感到体内有股热流冒出来捣乱，气得我猛捶自己的脑袋。后半夜，我干脆到阳台上坐着，烦躁不安地等待天明。母亲听到动静，轻手轻脚来到阳台宽慰我：孩子，别着急啊，咱大不了不考了，明年再说。

父母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没读多少书，平时不怎么管我的学习。大约考试前一周，他们一反常态开始关心我的学习，当然主要是在生活上关心。考试前一天，他们听朋友说要弄点补品给孩子提提神，赶忙买了西洋参给我泡水喝。导致我失眠的，除了紧张这个主犯，另一个凶手大概就是西洋参。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平时没有用过补品，这个时候突然进补，难免亢奋异常。西洋参这个问题是考试失利后无意中听到邻居们作为笑柄谈论我才反应过来。真所谓“关心则乱”“造化弄人”。

第二天考下来，我垂头丧气。为了散心，约了一个小伙伴到巴河游泳。暑热在河水中变得温柔，安抚着我受伤的心神。我越游越远，到了河中央，仰躺在水面上，望着被夕阳映红的云朵，随波逐流。云舒云卷，天地悠悠。心情刚平静下来，突然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住，仔细一看，是张渔网，有渔民在这段河道布了拦河网。幸好我没有慌乱，很快把脚挣脱出来，有惊无险游回岸边。那天晚上，终于睡了个好觉。高考第三天我神清气爽，发挥得不错。

高考发榜，我的成绩超出普通本科线10分，但因为志愿填报得不好（当时是考前填报志愿），只读了个大专。大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省城一家工厂工作，待了两年多时间。为改变命运，我辞职加入到考研大军，准备了近一年，1998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一所985大学新闻系读硕士研究生，从200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找回了高考失利的损失（当年如果不是发挥失常，我应该在这所大学读新闻专业本科）。一个专科生的逆袭，在新闻系的学生和考生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位在省广播电台工作的学姐邀请我去电台做一期专访，被怯场的我婉拒了。

时光飞逝，我的高考已过去33年，懵懂少年已然华发丛生，回首往事依然历历在目。高考前以为华山自古一条路，摔下去就粉身碎骨，高考后才发现人生路漫漫，走不完的坡坡坎坎，跌倒了没关系，爬起来继续走，翻不过山丘没关系，绕条路到罗马，到不了罗马也没关系，哪儿歇哪儿就是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