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的夏

顾瑞凤

　　连绵阴雨将姑苏城浸得透湿，空气里浮动的潮气像一层薄纱，裹着梅雨季特有的黏稠。上午雨脚微歇，便来到虎丘，赴一场被雨水酿熟的夏日之约。

山门处的明黄墙垣是最先跃入眼帘的亮色。墙沿垂落的凌霄花虽已过了全盛期，却仍有橙红的花瓣倔强地舒展着，与墨绿的藤蔓在明黄底色上织就斑驳的锦缎，连雨珠坠落在花瓣褶皱里的模样，都像在给这幅画添上晶莹的落款。

往深处走，绿意便以排山倒海之势漫过来——香樟用浓绿的伞盖承接残雨，翠竹以新绿的竹节刺破湿雾，藤蔓则攀着斑驳石墙铺展墨绿的纹路，层层叠叠的绿意似被雨水调过色，连呼吸都带着草木滤过的透亮，将连日阴雨的沉郁荡涤得干干净净。

池塘里的荷莲悄然开放，水珠在叶面滚成琉璃珠，“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姿，恰似水墨画里晕开的留白，在浓艳的花色里添了几分禅意。

行至后山步道北段，忽然撞见一帘“花瀑”。无尽夏绣球，粉的似揉碎的晚霞，蓝的如凝固的溪涧，无数花球挤作一团，顺着石阶倾泻而下，沉甸甸的花穗被雨水压弯了腰，风过时轻轻晃荡，像谁把彩虹揉成了碎钻，撒在绿叶搭成的舞台上。

　　江南的夏，早把热意藏进了雨隙间的调色盘里——是明黄墙垣上凌霄的残红，是石阶旁绣球的流彩，是荷尖上欲滴的清露，更是被潮湿空气酿成的、草木与雨水混合的清冽香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