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高考作文

高钢军 Quincy Gao

　　一年一度的高考作文是这两天人们热议的话题。我也凑个热闹，试着写上一段不是作文的作文。

　　作文给的材料分别是三段话：他想要给孩子们唱上一段，可是心里直翻腾，开不了口。（老舍《鼓书艺人》）；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艾青《我爱这土地》）；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穆旦《赞美》）。以上材料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和思考？请写一篇文章。

　　乍一看到这三段话，感觉还是不太难写，等动笔的时候才发现很难很难。命题作文，一般是指出题者给出一个既定的题目，要求应试者根据这个给定题目进行写作，不跑题、字迹工整、主题鲜明才能获得高分，尤其是主题鲜明这一项至关重要。

　　说起老舍，小学的时候就学过他的文章，印象比较深。老舍，本名舒庆春（1899年2月3日－1966年8月24日），字舍予，满族正红旗人，中国现代小说家、语言大师，是新中国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以长篇小说和戏剧作品著称于世，有《骆驼祥子》、《猫城记》、《离婚》、《青年突击队》、《茶馆》、《龙须沟》、《四世同堂》、《女店员》、《全家福》等作品。老舍的文学语言通俗简易，朴实无华，幽默诙谐，有着较强的北京韵味。

　　在上学时我学过老舍的《趵突泉》、《我家的猫》、《济南的冬天》、《骆驼祥子》等散文和小说节选。高考作文里提到的《鼓书艺人》还是上大学时在图书馆里读过的。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一九八〇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

　　《鼓书艺人》是老舍在1948年至1949年间于纽约写成，后由美Helena Kuo(郭镜秋）女士根据小说手稿译成英文，英译本名The Drum Singers，于1952年在纽约出版。因中文原稿遗失，根据英文译本由马小弥再译为中文。

　　作品中的主人公方宝庆是一个鼓书艺人，虽饱受战争之苦，但靠着一面大鼓，一副鼓板和一把三弦，可以养活一家人。他不同于别人悲伤发愁，对生活有着特别的乐观与热情，觉得不管在哪里，都可以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虽是个艺人，从不轻贱自己，活得让周围的人尊重；虽受封建社会所荼毒，但是思想较超前，做事八面玲珑，为人也仗义。

　　作品中的宝庆对人生曾困惑过，胞兄宝森被日本军炸死，女儿秀莲与进步作家孟良的婚事告吹，又被张文糟蹋，嫁出去的女儿大凤被抛弃，几个人沉沦在命运的漩涡中，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大凤虽然是闺女，尊重父母的意愿，却有一段凄惨的婚姻；秀莲想要学好，但是禁不住世事的打击，选择了沉沦；二奶奶之前总是活在买醉之中，向命运妥协，以为自己的一生、养女的一生就这样了，宝庆不断的努力，想要有更好的生活，却最终回到了最初。这也正印验了过去艺人的一句古话“一辈子作艺，三辈子遭罪”。　

小说中，老舍先生描述的这几段命运，我们可以看到宝庆的经历看似命运是在轮回，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在悄悄改变。当日本投降，新的生活要开始时，那两个小小的新生命象征了新的希望，出现了革命者的真实形象，也呼唤着新中国的到来。

　　最后的最后，宝庆一家又一次登上了船只，落日在江面上洒上了一道余晖，宝庆仿佛听到了秀莲唱起了两句鼓词儿：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些好像在提醒人们，命运的轨迹也许有了新的方向……

　　是的，小说里的宝庆只要梦还在，人还在，就不会放弃希望。人生如此，国家亦是如此。不过，令人唏嘘的是1966年8月24日，老舍先生不堪忍受红卫兵的暴力批斗，在北京太平湖投湖自尽。1978年初，老舍得到平反，恢复了“人民艺术家”的称号。

　　艾青倒也不陌生，在我上中学时学过《大堰河，我的保姆》，在我的女儿上初中时，一起和她读过《最美的诗歌》里收集的这首高考素材之《我爱这土地》。

　　艾青，原名蒋海澄，浙江金华人，中国二十世纪著名诗人。《我爱这土地》创作于1938年，即抗日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发表于1939年《救亡日报》。《我爱这土地》是艾青诗歌中的名篇之一，也是现代白话诗中的经典名作。

　　顾名思义，我爱这土地，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鸟，围绕祖国大地飞翔并歌唱，表达了对土地的真挚深沉的爱。这种爱不仅包括对大地苦难与悲愤的共鸣，也包含了对大地欢乐与希望的期待。土地或是一个代指，利用想象将自己虚拟为一只鸟，以此构建了一个巧妙自然的艺术境界。

　　诗歌里最美的也是为人熟知的两句是“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表达了艾青最深挚的爱国情感，对祖国深沉的爱和对民族未来的坚定信念。

　　回顾艾青沧桑人生，1932年艾青从法国回国后，加入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从事革命文艺活动。同年7月，他因“宣传与三民主义不相容主义”罪被捕，8月被判刑6年。在狱中，艾青写下了著名的诗篇 《大堰河——我的保姆》，并在1935年10月获释。1941年艾青到达延安，历任鲁迅文学艺术院教师，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学院副院长。解放后，任《人民文学》副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等职，1958年被划为“右派”落难，在农场劳动了20年，1978年回归诗坛，1980年出版诗集《归来的歌》，1996年病逝于北京。

　　艾青出狱后的生活始终与诗歌创作、情感变迁及时代浪潮紧密交织，其个人经历折射了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轨迹。在这里重温这首《我爱这土地》，以此纪念艾青这位诗人。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关于穆旦的《赞美》没有接触过，不知创作于何时，仅限于知道穆旦是九叶诗派诗人，同时还是一名翻译家。

　　穆旦原名查良铮，曾用笔名梁真，祖籍浙江省海宁市袁花镇，与著名作家金庸（查良镛）属于平辈，有亲属关系。1918年4月5日出生于天津，少年在南开中学读书，1935年考入北平清华大学外文系，抗日战争爆发后，随学校辗转于长沙、昆明等地，并在香港《大公报》副刊和昆明《文聚》上发表大量诗作，成为有名的青年诗人。1940年在西南联大毕业后留校任教。1949年赴美国留学，入芝加哥大学英国文学系学习，1952年获文学硕士学位。1953年回国后，任南开大学外文系副教授，致力于俄、英诗歌翻译。1958年受到不公正对待，被指为历史反革命，诗作被斥晦涩资产阶级趣味，调图书馆和洗澡堂，先后十多年受到管制、批判、劳改，停止诗歌创作，坚持翻译。1975年恢复诗歌创作，一举创作了《智慧之歌》、《停电之后》、《冬》等近30首作品。1977年2月26日因心脏病突发去世，时年59岁。

　　死前，穆旦在《冥想》的诗中道出了自己的内心独白:“而如今突然面对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生活。”1979年平反。

　　穆旦也就是查良铮，最为有名的是翻译是19世纪英国著名浪漫主义诗人济慈的作品，如《夜莺颂》、《秋颂》、《哦，孤独》，同时期雪莱的《西风颂》、《爱底哲学》，拜伦的《唐璜》，还有脍炙人口的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也是在上高中时才从父亲订阅的《诗刊》、《外国文学》等杂志里知道了济慈、雪莱，知道了查良铮，再后来上大学后学的《英语背诵文选》中选编的好多文章翻译均出自于查良铮。

　　再静静地读一遍查良铮翻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来临！

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三段材料引发的感想还是蛮多的。不知文章如何立意，思考半小时，动笔试着写上一段儿，打草稿誊写，连拼带凑用时一个小时。已经超时了，恐连及格也难以达到。

家国情怀 歌以咏之

在历史的长河中，或凡夫俗子，或仁人志士，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抒发着情感，将家国情怀谱写成一曲曲壮丽的华章。

说到家国情怀，那是每一个中国人最深厚的情感，是个体对家庭、国家的责任与热爱，对时代、民族的深情与担当，有着对现实的关注与思考，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实践，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的生动体现。

每个人家国情怀的表达形式不同。抒发忧国忧民之情，多用饱含血泪的诗篇；揭露社会不公，多用通俗直白的语言；号召人们起来斗争，多用振奋激昂的语言。时局动荡、民族危机之时更是如此。普通的老百姓用他们特有的声音和行动，传递出对现实的关注与思考，唤醒人们的斗志，凝聚起民族的力量。你看，老舍笔下的方宝庆是一个京韵鼓书艺人，饱受战争之苦，靠着大鼓，鼓板和三弦，养活一家人。想要给孩子们唱上一段，可是心里直翻腾，开不了口。唱什么呢？我想肯定是“对生活有着特别的乐观与热情”。诗人艾青内心充满了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忧虑，把自己假如是一只鸟，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自己的祖国和人民。诗人穆旦要以带血的手和我们一一拥抱，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这是人民觉醒的体现，“带血的手” 则象征着为民族解放而付出的牺牲，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情感的表达能够打破沉默，让人们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共同为民族的未来而奋斗。所有的这些，不是无病呻吟，而是对时代苦难的真切感受，是一种责任与担当的体现。

在和平年代，普通的老百姓依旧用他们特有的声音和行动表达对国家和社会的情感，自觉地承担起时代赋予的责任。穆旦回国后，致力于俄、英诗歌翻译，让我们知道并读懂了拜伦、济慈、普希金等文学名家；钱学森回国投身于航天事业，袁隆平一生致力于杂交水稻的研究，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对祖国的热爱与担当。他们都没有豪言壮语，却用实际行动谱写出了属于自己的时代篇章。​

在新时代的今天，我们或许不需要像鼓书艺人一般内心翻腾却开不了口，不需要像艾青那样用嘶哑的喉咙歌唱，也不需要像穆旦那样用带血的手去拥抱，但我们依然需要有一颗热爱赤忱之心，用自己的知识和才华，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只要我们的情感是真挚的，是与时代、与民族、与世界相连的，我们就能谱写出属于自己的时代华章。​

家国情怀，时代浪潮，最美音符，歌以咏之。

　　写于2025高考之际，怀念匆匆那年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