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颜氏家训第十九云:真草书迹,微须留意。这意思是说要留意书法,但无须过精。这话说得好,因为我就属于这类人。我留意过书法,大字小字都写过,但不成气候,也成不了气候。正是这微须留意,朋友们就经常转发一些有关视频或文章什么的让我品评,为此我要感谢他们。但对书法一道我纯属外行,在书法史学上、理论上几乎问道于盲。不过我有一点要坚持,那就是:我爱我师,但我更爱真理。</p><p class="ql-block">那天有朋友发一个视频给我。视频是在一个大厅里,地上舖着一张长宽大约三五米的宣纸。一个六旬开外,身材五短,面圆无髭的汉子站在纸上,双手拎起巨大的毛笔,准确地说应是一把墩布,从一个盛满墨汁的水桶蘸浸,淋淋漓漓,滴滴答答。突然持笔人大吼!“依呀……嗳”!因我不懂兽语,分不清是下山虎还是北方狼,其声如晴空响雷,轰震屋顶,一似张飞当阳桥上大喝,又如霸王反楚举鼎之吼,一只如椽墩布唰唰唰……擦擦擦……顷刻间,七横八竖的象是房檩又象是棺材板的笔画躺在纸上。写毕,围观的人轰然喝采连连拍摄。实话说我看不懂写的是什么,朋友说,这是著名的吼书,连这也不懂。我无语,不懂就是不懂,不能不懂装懂。</p><p class="ql-block">前些日子,又有朋友发來视频,视频上似乎是位演员,也是六十开外。穿装素白,头戴一顶鸭嘴帽,一部髯髯白胡须极具中国元素。只见这位老者左手握一支吸满墨汁儿的医用针管,右手紧握左手腕上,两位美眉手扯一长轴宣纸。老头儿摆了个造型后,手中针管的墨水向纸上喷去。他脚步轻盈,快慢有致,忽疾如脱兔,忽缓如游鱼,时而步伐如伦巴恰恰,时而似探戈华尔兹。针管儿在手中如船夫手中之橹,又如太极之推手,倾刻纸上被喷上星星点点,密密麻麻,似逗号,似顿号、波折号、似房檐滴下串串水珠,又如小儿尿布尿渍云片……。其时,观者鼓掌、叫好!朋友告诉我,此乃射书!我锷然,书在哪里,法在哪里?不论也罢!但这射书是怎么创意出来的,这一射字实在是妙,不禁令人肃然遐想。</p><p class="ql-block">忽然,又有朋友发来几祯照片,说是当今最热门儿的书法作品,有写在纸上的,有写在玻璃上的。什么字我不认得,只见曲曲弯弯、丫丫叉叉、盘盘绕绕、大圈套小圈,小圈串大圈,极象鱼贩大木盆里的泥鳅,又象一盆炸糊了酱拌的烂面条泼在案板上。我当然是不懂。正如作者所言,看不懂就对了,你看不懂是你眼神出了问题。这话说得没错,是我们的眼神看了不该看的东西。</p><p class="ql-block">有人说如今书法一道式微,都用电脑手机写字了,谁还练习写字。我不这样悲观,只要还有读书人,只要还使用汉字,书法就不会绝迹。现实也的确如此,一些功力深厚的天才以毕生之力终成书法巨擘。还有一些人以仕途加书法的谋略跻身教授博导主席行列,俨然如峨大冠拖长绅晃晃乎庙堂之器。某某一幅字价值数万,某某一字万金难求的消息也常畔耳鼓。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刘晓庆东倒西歪几个字能卖十万八万,还不一定能买到。而书法家们就不行。在这名气与权力还是一切通吃的年头书法家们心理未免起急。怎样才能暴得大名?终于,吼书、射书、乱书、乃至鼻书、盲书、屁书、女体书等等横空出世,赚足了眼球,收获了流量。尽管反对声、诟病声、咒骂声,甚至提议封杀、法办等等蜂拥四起,然而並不为书者所动。说不定他们正偷着乐:尔等骂一次,我增加流量一次。这时代,流量就是钱!这真是武松装醉十字坡,孙二娘所笑:由你精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那些对吼书射书乱书叫好喝采的不过是附庸风雅,不懂装懂的馋谀,而那些勃然怒者,蹦脚诟詈的则大可不必。如果你不看不议甚至连骂也不赏给他,也许他就慢慢地淡去了,连骂街的人都没有,还在那儿耍有意思吗?!</p><p class="ql-block">清晨,去公园溜弯儿。一位大妈红衣红裙红头纱,身上腰上挂了个扩音器,手上捏着一个麦克。她站在草坪上猛然一唱,吓人一跳。立马不少人围了过去。这位大妈见有人围观兴致立刻爆涨:一头大河波羊宽,风水桃花羊两岸……。众人大笑。越笑大妈越起劲,干脆转圈扭腰舞了起來。功夫不大,围观人渐渐离去。大妈见无人看,又吼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扭扭地走了。</p><p class="ql-block">世事就是这样,见怪不怪,其怪自坏。书法也一样,你写得好,慰然成家,大家都来学,甚至流芳千古。你不学好,装神弄鬼,伪言创新,其实不过笑料而已。当大家都不理睬时,那吼也吼不出,乱也乱不来,射也就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