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湖过端午节

郑旭东

在西湖过端午节

三十年前出差在南京秦淮河的夫子庙过过一个端午节。今年端午节前又旅游在南京，决定到杭州西湖过节。

于是，在西湖附近订了宾馆，准备早上去西湖踏青，感觉一下江南过端午节的味道。

端午的晨雾还未散尽，我们就踏上西湖的断桥景区。路上，青石砖缝里凝着昨夜的雨水，泛着温润的光，湖面上浮着层薄纱般的雾气，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柳影，都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恍若一幅水墨丹青徐徐铺展。

西湖的风裹着艾草与菖蒲的清香，轻轻拂过面庞。岸边的垂柳被风吹得摇曳生姿，细长的枝条垂入湖面，荡起圈圈涟漪。水面上，几叶轻舟缓缓划过，船桨划破雾色，也划破了西湖的静谧，惊起一滩白鹭，它们扑棱棱地飞向天空，洁白的羽翼在晨光中闪耀。

断桥之上，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晨跑的身影是最早打破宁静的活力。路过身边是位身着荧光色运动服的中年男子，脖颈上挂着的毛巾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他大口呼吸着混着荷香的空气，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跟在他身后的是几位结伴的年轻人，有的戴着骨传导耳机，随着音乐节奏摆动双臂；有的边跑边对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查看数据，时不时互相打气，爽朗的笑声惊醒了柳枝间沉睡的麻雀。穿着亲子装的家庭组合，父母特意放慢脚步，鼓励着孩子坚持向前，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胸前挂着虎头香囊，边跑边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随着太阳的升起，人越来越多，最引人注目是几位身着汉服的直播团队。女孩子扮作白娘子，一袭素白襦裙外罩月白纱衣，鬓间点翠发簪随着步伐轻颤，眉间一点朱砂红得夺目。手持油纸伞，对着手机镜头盈盈地笑：“家人们，今天带大家在断桥重温千年情缘。”身后的“小青”穿着青碧色襦裙，手持酒壶俏皮眨眼，不时配合着姐姐做出搞怪动作。

一些外地和本地摄影师们扛着专业设备，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捕捉着西湖晨景与人物的互动。围观的游客纷纷驻足，有的掏出手机拍照，有的好奇地凑近镜头，想看看画面里的自己。

沿着白堤西行，平湖秋月的景致渐渐清晰。这座临湖的楼阁在晨光中舒展身姿，飞檐上的铜铃随风轻响，诉说着“万顷湖平长似镜，四时月好最宜秋”的诗句。传说中，平湖秋月曾是嫦娥在人间的一处行宫。每逢中秋，月宫中的玉兔便会偷偷下凡，在这澄澈的湖面上嬉戏。它用捣药杵轻轻敲击水面，湖面便会升起万千月华，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如今，楼阁的窗棂依旧保留着月洞造型，仿佛在等待着千年传说的续章。

游湖的人群里，不少人选择在平湖秋月附近乘船。仿古的画舫船头挂着彩色绸带，船舷两侧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船工们身着蓝白相间的传统服饰，摇动木橹，船头切开薄雾，留下一道银色的水痕。游船上，游客们倚着雕花栏杆，有的忙着品尝船夫递来的端午茶点——软糯的豆沙粽、清香的绿豆糕；有的聚精会神听着导游讲述西湖十景的典故。当说到平湖秋月的传说时，一位小女孩仰着脑袋追问：“那现在还能看见玉兔吗？”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岸边的长椅上，坐满了享受晨光的游人。一位戴着遮阳帽的老太太正将刚买的五色香囊挂在包上，身旁的老爷爷戴着圆框眼镜，低头翻看手中的《西湖民间故事》，书页间还夹着半支没写完的毛笔字。不远处，几个背着画板的学生围坐在一起，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他们笔下的平湖秋月，既有传统水墨画的留白，又融入了水彩明快的色调。

青年恋人们则偏爱这里的浪漫氛围。一对穿着情侣装的年轻人坐在长椅尽头，男生将野餐垫铺在草地上，从竹篮里拿出精心准备的艾草青团；女生倚着男生的肩膀，用手机记录下眼前的湖光山色。另一对恋人手牵手沿着湖岸漫步，女生指着远处保俶塔的倒影，轻声念着“保俶如美人，雷峰如老衲”的诗句。

“美人塔”的传说，原是说五代十国时，吴延爽为奉祀北宋高僧永明延寿和尚，特建此塔。民间却将它演绎成一位痴情女子的化身——相传有位叫保俶的姑娘，每日登上宝石山眺望出海未归的情郎，最终化作石塔，日夜守望在西湖畔。此刻，晨光为塔身镀上金边，塔影倒映在波光中，倒真像是美人临水照。

湖面上，传来一阵欢快的龙舟鼓点。循声望去，一队龙舟正从平湖秋月附近的水域飞驰而过。鼓手头戴虎头帽，奋力击鼓；桨手们齐声呐喊，船桨起落间水花飞溅，船尾系着的红绸带在水面划出长长的痕迹。岸边的游人纷纷鼓掌助威，几个小朋友踮着脚，挥舞着手中的香囊，清脆的加油声回荡在湖面上。

目光转回断桥，这座承载着千年故事的石桥，“断桥残雪”的传说更为人熟知。白娘子与许仙在此借伞定情，成就一段人妖相恋的佳话；也有人说，冬日雪后，朝阳初升，桥面积雪消融，从葛岭远眺，似桥断而实连，故得名“断桥残雪”。但老杭州人更爱讲另一个故事：古时一位名叫段家桥的书生，常在桥上接济贫苦百姓，人们为纪念他，便称此桥为“段家桥”，久而久之，“段家”讹传为“断桥” ，反而为这座桥增添了几分凄美与浪漫。

太阳升高了，西湖褪去了晨雾的朦胧，露出了明媚的容颜。保俶塔如一位清雅的美人，亭亭玉立在宝石山巅，塔身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塔影倒映在湖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与近处断桥的轮廓相映成趣。塔下蜿蜒的石阶上，早有香客提着供品缓步攀登，为端午祈福。

湖中的荷花已有零星绽放。粉白的花瓣托着金黄的花蕊，在晨风中轻轻颤动，露珠在花瓣上滚动，折射出七彩的光。荷叶田田，层层叠叠，宛如绿色的海洋，不时有蜻蜓掠过，点破一池的宁静。卖香囊的小摊前围满了人，摊主是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奶奶，她手中翻飞着彩线，三两下就编出个栩栩如生的香囊，引得游客争相购买。

当阳光完全穿透云层，洒在整个西湖时，这座千年名湖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将端午的热闹与诗意，都酿成了岁月里的温柔。

我沉醉在这湖光山色中，任思绪随波飘荡，虽然，与我的家乡哈尔滨过端午节有所不同，我却独享这一份难得的不同风俗的端午节，享受这美丽、宁静与美好。